云舒望着他,眨眨眼,偏头道:“是我哥……他以前给小宣北王牵过马。”
“哦?”钟奕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她笑一笑,背过手,一边继续走一边道:“你是不知道,我哥那个人可崇拜小宣北王了。他总说人家明明同他一般年纪,可气度到底不一样。”说着手握起拳头,煞有介事地比划起来:
“他说小宣北王,手提擎苍剑,脚跨风信马,在战场上提枪杀敌、冲锋陷阵,永远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只要有他坐镇指挥,那真是百战百胜,威风八面。每每探亲回来,他就总要跟我们吹嘘吹嘘自己见到了小宣北王本人,活的宗奕!”
钟奕低笑几声,眉眼都展开了。
“你也觉得好笑不是?您是不知,他多出息呢!就给小宣北王牵个马,回来跟我们嘚瑟个没完。他还说,小宣北王坐在马上,他那叫一个小心翼翼,生怕风信一不小心受了惊,把小宣北王掀翻在地。”
风信哧鸣一声,用力甩了甩头。
“要是我呀,我还就担心那马不受惊呢。”
“哦?此话怎讲?”钟奕一个挑眉,低头看着她。
她抬起头,老神在在:“那马万一受惊,我就立刻瞄准时机,唰一下趴地上给小宣北王当人肉垫子,说不定人家就因此记住了我,日后也多个机会不是。”
“哈哈哈!”钟奕仰头大笑,山谷间惊起几只飞鸟。
“你呀你呀,看不出,鬼主意还挺多。”
她得意地勾唇一笑:“那是!从小家里人都说我机灵,而我哥就是太老实,什么都规规矩矩的。所以他做到死连个伍长都不是,就这么籍籍无名地死在了战场上……”她忽然不说话了,低下头,掩去脸上的情绪。
钟奕正欲开口安慰,她忽然转过头,笑道:“哎,您知道吗?他在我们老家自己找人打了一把剑,就叫它擎苍剑,您听听,可乐不可乐?”说着吃吃笑起来,转头又看向风信:“您这马叫风信……不会跟我哥一样,也是因为崇拜小宣北王吧?”
钟奕又是一个仰头大笑,连声应道:“是是是,却没成想竟叫你发现了这里头的门道。”
“那是!”她得意地一昂头:“小宣北王可是战神,天底下有谁会不崇拜他呢?”
钟奕侧耳细听,笑道:“那你呢?”
“我?”她头一歪:“当然啊!宁朝的大英雄谁会不崇拜?”
钟奕却是愣住了,低头苦笑,没再说话。
云舒见他忽地神色不妙,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不由咬了咬唇,手扯扯他的衣袖。
钟奕站住了,疑惑地望着她。她抿了抿嘴,羞赧一笑:“都说小宣北王是天下人的英雄,而你……”她眼神闪了闪,终是定定望着他:“而你,是我一个人的英雄。”
钟奕张着嘴,愣住了,山风灌进耳朵里,引起一阵轰鸣。
她还是支不住垂下眼:“我是真的……真的很感谢你……真的……”除了谢谢,她还能说什么呢?她只知道,这辈子,哪怕他要她的命,也可尽管拿去。除了这条贱命,她还有什么呢?
身子忽然一轻,她又被人打横抱起,钟奕手轻轻一托,利索地把她推到马上。
“走,回家。”
她坐在马上,犹自恍惚,钟奕也已上得马来,这次不再狂奔,而是不紧不慢驾着马,漫步在山野间。
回家,对,回家,她好像终于有了一个类似家的地方。
待二人回府,已近日暮,刚一跨进门,管家周全就急急地迎上来:“公子,杨金花找您一天了呢。”
他微一皱眉:“她找我什么事?事情已经定了,让她好好养身子,不要多想。念在她这么多年勤勤恳恳的份儿上,我会给她一笔遣散费,也算是尽了心了。”
周全支支吾吾起来:“这……她是这么个意思,说想让您将府上的人都召集来,关于昨儿晚上那事……”说着瞟一眼身后的云舒:“她对云舒姑娘有话要说。”
云舒和钟奕都怔住了。
“她什么意思?这事儿我都已经做了决定了,她相公什么人她心里最清楚,莫非还要抓着她那个黄口小儿的口供不放,硬要往云舒姑娘身上攀扯?还有完没完了?!”钟奕一脸不耐烦,周全显是愣了愣,久不见公子这么动气,又瞟一眼云舒,垂首道:“杨金花的意思是……”
关于昨夜闹出的那桩丑闻,府上早已是各种风言风语,众人无外乎是抓着玲丫头那句看见了云舒先脱衣,再加上云舒过去风尘女子的身份,且杨金花在后院一向深得人心,大家纷纷把勾引男人、水性杨花、浪荡下贱等词贴在她身上。尽管钟奕已经对王强根做了处决,可挡不住人们心里的偏向。
钟府大堂,众家丁都被集齐在此,左右站成两排,垂手候命。钟奕坐在堂上,周全侯在一旁,再往外是府上四个大丫鬟两两站在身侧。云舒就在他右手下座,感受着众人若有似无的鄙弃目光,面不改色,视若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