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奕被府上的事搅得头疼,今日特地告了一天假,要将王强根严正处理。
他思索再三,决定将其驱逐出府。只是可惜了杨金花,她确实是个能干的,但也无法再继续留用。考虑到杨金花的身体状况,刚刚经历了小产,便暂留她在府上一段时间,待调养好了身体再行遣送。
钟奕着周全去安排,吩咐下去后,又踱步到揽月居。他进了揽月居,敲门无人响应。没人?他疑上心头,略一思忖,立刻牵上风信,往恭平街赶去。
钟奕来到街上,熙熙攘攘的街口,她正低头俯身,给客人乘着饮子。面上是显见的倦意,却依然维持着微笑,笑得是那样勉力。
他骑着马,停在了摊子前。云舒觉出动静,仰起头望着马上的人。日光直直地从他头顶泄落,刺得她眼睛一眯。都快日中了,他才出现,云舒本以为他今日不会再光顾了,这是他头一次来的那样晚。
“客官今日喝点什么?”她牵出一个笑,仰头问道。过了一夜,她眼睛还是肿胀的,整个人被一口气支棱着,轻晃晃站在那儿。
钟奕翻身下马,两三步跨到她面前,略带愠怒:“你这是做什么?昨儿折腾成那样,今日就不能好好休息休息,非要赶着来出摊子。你今日来是有金子捡还是怎的?”
云舒望着他,眨眨眼,正欲回话。
“老板娘,来一碗果梨玉竹汤。”
“哎,好勒。”
恰巧又来了位客人,云舒立声应道,麻溜地给他盛上一碗饮子,递过去。她收回手,朝着钟奕笑道:“你看,我这儿生意多红火,现在正是上升期,我可不得勤快点。我要老这么偷懒,想来来,不想来不来的,那这客人早流失得七七八八了。”
钟奕看着她洗碗忙活,不说话了。
云舒听他安静下来,忙抬头看一眼,浅浅一笑:“瞧您,眉头皱那么紧做什么?您看,我这不好好的呢嘛,没您想得那样要紧。”
“这事儿……你倒是想得开。”
云舒嗤笑一声:“想不开?为这儿我就要想不开?您忘了我以前做什么的了?”
钟奕诧异了,愣了愣。云舒却是笑得更坦然了,忍不住低下头:“我要是为这儿就想不开,早活不到今日了……”说着又望他一眼,笑得更灿烂了:“别人朝我丢石头,我用石头筑高楼。我就偏不服,我就偏不信,我还就活不成个人样了。”
钟奕看着她,日光里,她明明笑得那样明亮,可自己胸口却像被人重重抡了一锤。
“况现在,还有您这么信任我,维护我……”她抿了抿嘴,垂下眼去:“这日子,已经比以前要好太多了,我真没什么过不去的。您且放心,我……”
“跟我来!”
云舒话还没说完,被钟奕一把拽出推车,牵着她就要往马上去。“哎哎哎,你干什么……”云舒推搡着要挣脱。
“上马。”
“什么?”
“我叫你上马。”
云舒一脸震惊:“不要,我哪儿也不去,我不能丢下我这摊子……”钟奕一个打横将她抱起,手臂轻轻一抬就把她放上马。
“哎哎!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云舒就这么被抱上了马。她坐在马上,吓得手足无措,趴在马背上紧紧攥住缰绳。她从未骑过马,恍然坐上马背,着实有点慌张。
钟奕瞧她那魂不附体的样子,竟是有点好笑,插着手,好整以暇地看着。
“钟奕……我真的怕……”
他一听她叫自己名字,瞬间收了笑,踩住马镫,翻身上马,扯过缰绳,将她圈在怀里。
“你不说我是你东家吗?那今日东家命你歇业一日,随我到外头散心去。”
“到哪儿去?”她微侧过头,钟奕只能看到她的耳尖,又是染上浅浅一层红。
他笑了笑:“跟我来便是。”说着拉过缰绳就要跑。
“哎!等等!我这儿摊子……”
话未落地,小玉儿从后面冲出来,朝他们招招手:“姑娘,尽管玩儿去吧,这儿有我守着呢,放心,耽误不了生意。”
钟奕在马上朝她点点头,二人心照不宣地一笑。
“走了,驾!”他缰绳一拉,御马奔驰。
“姑娘,玩儿得开心!”小玉儿跟在后面招手,目送着他们离去,待过了街角消失不见,方才转过身,满脸喜气地回了摊子。
钟奕带着云舒,骑马穿街而过。街市人多拥挤,他制着马,不敢行太快。云舒在马上坐得久了,脸上的热气渐渐消散,骑马的新奇感涌上心头。
这是她头一次坐在马上,从这个角度看街上的众人往来,竟是有种俯视苍生的错觉,倒也是有趣。只是他们这样,惹得过路的行人总不时侧目张望。瞧的人多了,云舒又忍不住闹个大红脸。
“要不……你还是放我下来吧。”
钟奕低头看一眼她的小脑袋,轻笑一声:“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