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娘……公子他……等您有一会儿了。那个……你们聊……”小玉儿说着朝钟奕做个福,急急退了出去。
云舒望着他,二人四目相对,唯有静默。
她收回目光,没说什么,拿起那件叠好的衣袍,递到他面前:“这个……我就没时间替您洗净了……若是您嫌脏了,我替您丢掉便是……”
钟奕突地站起身,抓过衣服往桌上一丢:“他……”他声音抖得那样厉害,几乎要咬不住字。
云舒疑惑地蹙眉,仰起头,木然地看着他。她眼神干涩疲倦,半边小脸肿得高高的,显得狼狈又滑稽。
他紧拧着眉头,眼神惶急,声音却放得很轻:“他……没有得逞吧?”
云舒眉头一松,诧异了。她愣愣地望着他,不过瞬间,泪水涌上眼眶。
从被污蔑的那一刻起,她一滴泪都没有掉。可在听到这句话的刹那,所有的无助、委屈、痛楚一齐决堤而出。她哭,她拼命地哭,她觉得自己好累,怎么办?活着真的好累。
她双手掩住脸,泪水从指缝滑落,她哭得泣不成声,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肝肠寸断,她哭断的,是他的心肠。
“你……你……伤着哪儿了吗?”钟奕霎时慌了神,手伸出去,却又悬在她脸庞,不知如何是好。
他急得要死。
云舒立刻放下手,咬住嘴拼命摇头:“没……没有……他没有……我……”她说不出话来,只是死命摇头,生怕他又瞎担心。
是的,担心,有人为她担心。他相信她,他还为她担心。
她又张着嘴急促地吸几口气,期期艾艾,哭得更大声了。那泪水,简直就是从眼睛里泼出来的。
钟奕叹一口气,一颗心终于落了地。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哭着哭着,身子摇摇晃晃,伶仃地像会被风一吹就倒。
他靠过去,大手揽住她的头,轻轻靠在自己肩上:“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没事的,有我在呢,没事的……”他拍抚着她的头,轻声安慰。云舒哭得直抖,哭声越发放肆。
越哭,她越觉得痛快;越哭,她越觉得舒爽。好似郁结在胸口的浊气一下一下,都吐了出来。
月光在窗棂边悄悄攀爬,透过窗纸,流转了时光。
半晌,云舒渐渐止住了哭,她吸了吸鼻子,抽抽搭搭地抬起头。
“哭好了?”钟奕扶着她的头,低声询问。
她摇摇头,眨了眨眼,声音嗡嗡地:“这边哭湿了,换一边……”钟奕愣了愣,偏头看一眼自己右肩,早已被涕泪沾湿了一大片。
他哭笑不得,拍了拍左肩:“喏,还有一个,管够。”
云舒抿了抿嘴,几乎快笑出来,眼泪也是瞬间缩了回去。她把头埋在他的左肩,闭上眼,深深吸着气:“玲丫头都指认我了,你……为什么还会相信我?”她埋在肩头问着。
“孩子的话就一定可信吗?恰巧相反,他们才是天生的撒谎精。况还是玲丫头那么个胆小的孩儿,她敢指当面认她父亲?回头不得被她爹往死里打!趋利避害,是人之本能也,她的话,如何能做得真?”
云舒抬起头,笑了,又眨出一滴残泪。
“你看她指着你时的那副样子,典型地做贼心虚。哎……”他叹了口气:“孩子也不是个坏孩子,这事儿还是她跑来前院告诉我们的,否则……”否则,他不敢想。
云舒轻轻一笑,酒窝又闪现了出来:“爷您真是明察秋毫,包青天再世。”
“嘁。”他轻嗤一声,手背在身后,身杆子一挺:“那王强根偏说你勾引他,别人或许能信,我是如何也不会信的。”说着,手比了比自己:“你看看,放着我这么个英俊潇洒的公子爷不去勾引,跑去勾引他一个涎皮赖脸的伙计?你是瞎啊还是傻啊?”
“噗!”云舒掌不住,噗嗤一笑,鼻孔里竟是吹出个鼻涕泡。她捂住嘴,笑弯了腰。
“哎?你笑什么啊?难道我还说错了不是?”
云舒捂着肚子,连声应道:“是是是,您说得是。您啊,不仅英俊潇洒,还英明神断。”
见她这模样,钟奕也是展颜一笑:“这下高兴了?”
云舒立刻抿住嘴,收了笑,泛红着脸点点头:“嗯。”
“那……不闹着要走了?”
“我那不是闹……是……实在是没脸再待下去了。”
钟奕又皱了皱眉:“你放心,这事儿我一定会严肃惩戒……”
“公子!不好了!不好了!”翠枝大喊大叫地冲进门,扶着门框气喘吁吁道:“杨……杨金花她……小产了!”
钟奕神情一惊,对着云舒道:“你快把东西放回去,早点休息,我先过去看看。”说着头也不回地疾步出了园子。
杨金花不知道自己前世造了什么孽,这辈子眼瞎,跟了这么个男人,肚子又不争气,养出来这么个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