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看了又看——瞧,多像个小乐工,这妆画得太入神了!
她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又是兴奋,又是担忧,边想边走,一不留神就到了王后寝宫。
花园里热热闹闹的,一群画着浓妆的乐工正在进行最后的排练。这群乐工有六七个,王上让人独奏,可也得准备周全点,万一王后听不惯就换人。
一名乐官急匆匆地来回踱步:“人跑哪去了?待会儿王后要听她的笛子,马上就进殿了!”
芈纾一惊,没来的那个人不就是她要拜的老师嘛!
“你们看!”一个乐工跑过来,手上攥着一条红裙子:“那丫头刚才说去上茅厕,结果茅厕里只剩下这身衣服,不是吓得临阵脱逃了吧!”
“呵,我看是掉坑里了!”乐官咒骂一声,突然看到不远处树下有个穿宫女衣服的小丫头,脸上还残留着猴子屁股似的妆面,眼睛一亮:“你个死丫头,跑哪去了?一会儿吹好了,乐尹大人重重有赏,不计较你刚才逃跑!”
芈纾直愣愣地指着鼻子:“……我?”
原来她脸上的妆乍一看起来没卸干净,鞋子恰巧和乐工们同一制式,身形也与失踪的人相似,这些人临时聚在一起,彼此都不熟,乐官情急之下把她误认为掉进茅坑的那个人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台阶上的齐国女官就出来叫人:“可以进来了!”
乐官响亮地应了一声,将一支笛子塞给她:“小祖宗,求你吹好些,咱们都靠你得赏赐呢!”
芈纾有口难言,浑浑噩噩地被换上衣服推进殿,想说自己不是乐工时已经迟了,殿里数十名宫女正好奇地打量着她,屏风前甚至还摆了一个蒲团,专门让她跪坐在上面吹笛。
离蒲团丈远的地方,王后坐在榻上,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芈纾已经想象出王兄暴怒抽她板子的情形了。
四
楚羽安静地坐在榻上。
她的眉眼天生温柔如水,翟衣朱红的颜色也不能给她的面庞增添慑人的威仪。今年她刚及笄,来到陌生的楚国,事事都与家里不一样,宫人们说话她也听不大懂,只能羞涩地待在寝殿,哪里也不能去。
夫君召来伶人为她解闷,她看到那名女伶,不禁产生了疑惑——这人怎么动作如此生疏,当真是在宴上大出风头的那个乐工吗?
芈纾后悔已经晚了,旁边一个齐国宫女催促她:“快呀!”
乐官也在冲她使着眼色:“快吹呀!”
芈纾猛地朝王后鞠了一躬,期期艾艾地道:“小人新学了一支曲子,还不熟练,请王后多多包涵……”
这声音竟有些耳熟。
那天遇刺时,似乎有个姑娘在车外喊了一句?
楚羽沉思一阵,微笑道:“好。”
芈纾小时候自学过吹笛,管子能吹得响,但就没成曲过。她咽了口唾沫,捋起袖子像伶人那样露出小臂,深吸一口气——
“呜呜呜……”
她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芈纾努力告诫自己要冷静,集中全力想着那首歌的调子,把各种吃惊鄙夷的目光抛在脑后,气沉丹田——
“呜呜呜呜……”
她一鼓作气地吹了下去,那颤巍巍的调子爬上房梁,又陡然坠下,勉强能听出来是哪首歌。
“硕人其颀,衣锦褧衣……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轻轻的哼唱随着不堪入耳的笛声流淌在房中,芈纾不知从哪里来的劲,手指居然没有按错,音也越吹越准了,重头来了一遍。
这一回她如有神助,顺畅地吹到最后一句歌词,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王后唱完这首歌,和蔼地望着她,用不标准的楚语柔声道:“你吹得很好,这曲子是为齐国人写的,寓意也好,多谢你的笛声。”
芈纾呆呆地放下笛子,一股酸涩冲上鼻尖,一时间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王后从手上褪下一个玉瑗,让目瞪口呆的宫女赠给她,“你的笛声让我想起了齐国,继续练吧,你将来会吹得很好。”
芈纾再也忍不住澎湃的心情,红着眼睛说了声多谢,前脚跨出门槛,就飞也似地跑出众人的视线。
“哎!你回来!”
*
芈纾经过花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激动地叫住他,又哭又笑:“宵征!王后夸我笛子吹得好!”
钟建见到她,却一下子面朝院墙,芈纾抹去眼泪:“你怎么啦?”
“……我被长官给罚了,正在面壁思过。”
芈纾大手一挥:“本公主免了你面壁!转过来呀,我跟你从头到尾说一遍!”
“其实我的脸被蜜蜂给蛰了,肿了好大一块,不想让你看见。”
芈纾忙掏出手绢塞到他手里,“没蛰到眼睛吧?你拿这个浸了水擦干净,再抹点药。你给我看看——天啊,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