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入愁肠。他怎么能,他怎么敢,拿临湖作这样不吉利的赌咒发誓。
哄好临湖的第二日,承国公和晋阳太守也商议出了对策。
皇子是在晋阳城没的,承国公的封地在此,太守崔杭是此地父母官,无辜无奈,天子之怒,二人首当其冲。
若能己身一力承担,二人铮铮然的男儿,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偏偏天子往来昏聩,四皇子又为其所宠爱,承国公和晋阳太守,深深担忧的是,绞尽脑汁,仍旧会满门陪葬。
眼下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既然前是死,退也是死,何不揭竿一试。
好在,因为国公老夫人大寿,宇文家诸子已在昨日靠近太原。
简直是天助之。
二人一拍即合,当即选了一条胜算更大的路。
只是,二人素来瓜葛不深,先时二十年,承国公为防天子猜忌,一直离朝廷命官甚远,深怕落一个结交朝臣的帽子。
眼下病急乱投医,虽说二人有了共患难的情谊。但到底交情浅,兹事体大,阖族性命栓在裤腰带上的大事,草率不得。
如何在短时间内快速绑住两个家族呢?
联姻。只有血脉的缔结捆绑,才最让人安心。
崔杭只有独子崔恕己,十九岁。
承国公女儿只得了一个宇文临湖,十五岁。
门当户对,年岁相仿,天作之合。
在临湖还在为一只麋鹿痛哭的时候,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人生,已经因为父亲为了保障家族的平安,而被早早定下了。
她只知道,家中多了无数陌生的门人客卿来来往往于厅前,常常一议就是一天。
她只知道,二哥他们比预计快了三日回府。
她只知道,学堂的课停了,而他,越来越忙,直至忙得不见踪迹。
再后来的两年时光,过得比她之前十四年的人生,都要漫长。
启光元年至启光二年,她回首望去,只有混混沌沌。
启光,是她父亲的年号,是的,她的阿耶,将来承朝的高祖皇帝,在她十五岁这一年的生辰宴上,宣布登基称帝。
祖母是天子的姨母,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要去夺外甥的江山,急怒攻心,第二天,溘然长逝。
可祖母又一次帮了宇文家。一品国公夫人出殡的仪仗浩浩荡荡,带走的不是哀思,而是经营数十年粮草和兵甲,从晋阳城到北邙山前线,神不知鬼不觉,兵从天降。
第二个便是她,没有问吉,没有纳采,她一身热孝,裹上红嫁衣,就这么匆匆忙忙登上了轿辇。
最后一眼,她隔着绣金描凤的盖头,深深回望。哀切切的母亲,悲戚戚的傅母,甚至一贯严肃的老管家低头抹泪。
没有阿耶,没有哥哥。
也没有他。
是阿,男人都出去征战了,这场仓促的婚礼,赶不回来了。
她说不清心头是恐惧,是绝望,还是庆幸。
苦笑,薛莲生他说得一点都不对,什么一品诰命,她明明是当公主的命。
泪如雨下,落在大红嫁衣上,也落在驸马督尉的眼中。
三朝回门,她见到她最喜欢的二哥。
“莲生哥哥好吗?”她知道,他已是二哥最得力的谋士。
“好,他托我给妹妹带句话。”
“什么?”还好她今天化了最盛的桃花妆,此时眼角泛红,不过是妆更服帖了。
“等他打下焉知山,给妹妹作胭脂。”
北地有山名焉知,盛产红蓝花,那是“锦燕支”的原料。
“好呀。”她忽然觉得心口也不是那般冷了。情随事迁,骤变之下,所有人都变了,但她的莲生哥哥没有,在血雨腥风,逐鹿中原的狼烟烽火里,他仍旧惦记着小女孩喜欢的妆奁,一如往昔。
从小到大,她最最喜欢他始终如一的样子了。
“二哥哥,你也帮我带句话。”
“什么?”
“谷雨前的雨水我蓄了两瓮,莲生哥哥何时有空,来我府上吃红樱糕啊。”
“你说说我这妹子,是不是自小没良心,亲哥哥就戳在她眼前,明示暗示成这样了,都没有这口福。”宇文攸和他转述这句话时,仍旧颇为酸涩。
他笑得伤口疼,缓缓从病榻上支起半个身子,犹有担忧,“没露馅吧。”
“怎么会,她只当你是做一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谋士,安全得很,哪里想到你这般不要命,挑了前锋营去带,险些命都丢在战场上。”
他浅笑,“那就好。”
倒是宇文攸起了八卦的心思,拍着他肩膀感叹,“话说你这十年还是变化颇大啊,我竟不知,你何时爱吃甜食了?你不是最讨厌这些酸酸甜甜的小食吗。为了哄湖湖开心,难为兄弟你了。”
他一个手肘撞上去,冷冷道:“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