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花饼、炙焦、乳饼、菜饼、胡饼、芙蓉饼,味道香呐,走过路过瞧一瞧咯……”
饕乐茶坊内散客零星,新燕门街却是熙熙攘攘,来往商贩络绎不绝。
对门儿摆了个烧饼摊,飘香四溢,吸引来往的行人,生意红火。
宁锦透过窗户愣愣瞧着,神思却早已不知飘到了何处。
母亲早逝,她在爹爹的万般宠爱之中沉浸多年,许久未体验过不顺心的滋味。
自宁父死后,她骤然失了主心骨,又在匆忙间来到陌生的滁京,接手宁家,嫁入柳宅,这一路连喘息的机会都不曾有过。
故而才会被那人假惺惺的善意所欺骗罢。
饕乐茶坊查掌事乃是一名不惑之年的郎君,温文尔雅,气度不俗,若不是眼中时而精光流转,倒要让人以为是哪个书塾家的先生走错了门儿。
宁锦回身转头,便见这样一人,芊芊在他身后拼命摆手,表示并非故意不通报,而是被人阻止。
“小郎君,您请尝尝这翠毫银针,是否能消了今日之气?”
查掌事语气恭顺,身后小厮立马端上一个杯盏,茶香四溢,银线水芽丝丝缕缕飘散其间,颇为雅逸。
宁锦掀眸扫了他一眼,接过茶盏酌下一口。
“入口苦涩,却回甘生津,实属好茶。”她见查掌事笑意加深,吹了吹沫子,遗憾道:“可惜,倘若点茶者能再多有些耐心,想必滋味更甚。”
查掌事闻言有些不服,这盏茶乃他为表歉意亲自出手,可比那茶坊一条街的茶水强上百倍,此人道出这番言辞,显然是不愿善了。
“看来小郎君精通茶艺,既如此,为何非要来我饕乐茶坊吃茶,在家自个儿做,岂不乐哉?”
他俊秀的眉宇颇有些矜傲,仰头瞧着旁侧屏风,一副不愿多说的逐客模样。
宁锦心中好笑,她对查掌事感兴趣已久。
在荀七的十间铺子中,饕乐茶坊最大,却是长处中庸之道,不盈不亏。
听闻这位茶博士为人圆滑,狡诈混吝,偏偏嗜茶如痴,在茶艺方面颇有建树,最受不得半懂之人评头论足。
宁锦笑问:“以次充好,插科打诨,难道这便是饕乐茶坊待客之道?”
“我名宁锦,查掌事应当听过罢?今日来是为了查账,且将最近三年的账簿送来我看瞧瞧。”
说完给芊芊使了个眼色,后者领命而去。
查掌事眼皮子跳了跳……新东家?
他自然知晓饕乐茶坊被送给了柳相夫人,前些日子亦与李掌事详细交接,却未料正主来得这般突然。
查掌事命身后小厮依着宁锦的意思办,随即不冷不热道:“东家大驾光临,怎不提前知会一声,莫不是故意来寻短处,好让我等下不来台?”
年纪轻轻,果然不擅御人之道,查掌事心中不屑,有本事就将他们这些老人统统打发了,估且看看这茶坊还能不能再开下去!
此时恰逢芊芊将茶具端来,宁锦一言不发,执起器皿专心点茶。
她的四艺皆来自母亲传授,距爹爹所言,母亲当年在滁京是轰动一时的人物,才貌双绝,茶艺自是不在话下。
宁锦面色沉静,素手翻转,片刻后便分茶完毕,递至查掌事的面前:“我素爱吃茶,接手饕乐茶坊后忍不住过来品尝,却又怕掌事拘束,故而隐瞒身份,此盏茶为赔罪,还请管事笑纳。”
查掌事未料她此言,一时愣忡,待芊芊轻咳一声方回过神,接过杯盏轻嗅。
他见宁锦点茶手势便知其功力非凡,此时清香入鼻,更觉惊艳,“好茶”二字跑至嘴边又吞了回去。
沉吟片刻后,低头喝了一口。
此时小厮已将一箱账簿送了过来,宁锦未等查掌事回应,自顾取了账簿摊开看。
“唔,今年一月茶饼涨了三成,铺子里茶钱却未涨,这是何故?”
“去岁底客人增了不少,却在下一月又骤减,这又是因何?”
……
查掌事意犹未尽地吃完那盏茶后,心服口服,自然诚心诚意地一一回答,惹得宁锦扶额苦笑。
这哪是有过人的本事?
此人真可谓茶痴,茶艺了得,却自视甚高,认为来往宾客皆是大俗之人,就是俸以好茶也是浪费,常以劣质粗茶鱼目混珠。
而那些矜贵稀缺的茶饼,则被他细细珍藏在库房,若遇上像宁锦这般的懂茶之人拆穿恶行,便赠予名茶赔谢,以下人弄错的借口搪塞过去,还要与人交好,时不时请人品茗置评。
再加上他认为茶价应当始终如一,不该为商场局势而变化,这一来二往,赚的钱皆投了进去,可不是不盈不亏么?
“现已至此,东家要赶我走也是应当,只不过临走之前仍想冒昧问一句,东家可否在饕乐茶坊做茶,我今后一定常来光顾。”
查掌事一双凤眸亮晶晶地瞧着宁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