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城城外树林间。
在沉静了许久的雪地上,一匹矫健的骏马飞驰而过,踏着厚实的雪堆,上面还留存着马蹄子经过的足迹。
被覆盖的树林间,难得划过一抹生气。只见于武广御马在跟前,身上只穿着单薄破烂的里衣,仔细去看,还有未干透的血迹。
身后便是追着他的黑马。
那人单手挑弓,任由缰绳脱落,双腿一个劲的瞪着马身子,拉进与于武广马匹的距离。
“唰”地一声响,箭矢透过空气中蒙上的薄雾,直插.入马屁股,受惊的马连叫好几声,前腿仰天,抖动着身子将于武广摔下。过后,一直朝前跑去。
待于武广从雪地中缓过神来,他的骏马早已不知所踪给。侧头回望,是那人的马蹄。
他咳了好几声。
“于将军,你这是要作甚?”
谢衍之的声音从下而下,听得于武广头皮直发麻,应是坐在地上干愣了好一会儿,才抬头注视,确定是来人后,喜着连笑几声。
“王爷,是王爷。”他激动过了头,失仪过后反应,急道:“王爷,你可记得当初的苏侍郎苏逸,在刑部任职的那位。王爷定要小心防范,温城主并非是那潜藏的细作,一切都是苏逸......啊不,他是漠北的二皇子苏千!他如今潜藏在鹿城,甚至在城主府中来去自由,王爷——”
“于将军。”
谢衍之打断他,随后翻身下马,蹲在他面前,眉眼含笑。
“王,王爷?”
于武广不解的看着谢衍之,瞧见他眸中担忧,心中不禁感慨——
想必王爷是信任老夫,这才不辞千里来追老夫的马。那苏千大言不惭,居然想以于家要挟骗老夫投敌,简直是......
于武广猛然低头,不可思议的看向腹中那柄银色缠丝匕首,入腹半寸,那白皙修长的拳头还清楚的现在眼前。
恍惚好一会儿,宽大的手掌将他的后脑包裹,迫使他抬起头,进而拢至他肩后,那匕首完全插.进腹中,只留手柄在外。
接着就像用完的抹布,毫无感情的甩开他。于武广嘴中不断有血液涌出,瞧着谢衍之冷淡的面容,含糊不清道:“你到底是何人?”
他脱口而出的疑问倒是令谢衍之眉眼间有所动容。
在问他,
但不是问为什么,
实在问他是谁。
苏千的前车之鉴早已让于武广意识到,为何离城军报可以瞒这么久?为何有条有理却总是不对劲?整个皇城就好似被一堵密不透风的墙给围了起来。
这堵墙并非为守护而立,
而是将皇帝与子民割离。
“你知道了又有何用?莫非你觉得自己还能将消息给放出去?”
在那一瞬,谢衍之望向他的眼神,让于武广觉得,他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倒不如说些有趣的给你听听,你觉得如何?于将军。”
谢衍之站起身抹去手上沾染的血迹,他擦得很仔细,注意力都集中在上面,几乎连一个余光也不分给他。
“你的命好像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值钱,要想它的人还不少。”谢衍之冷笑一声,随后将擦拭完血迹的白手帕丢在他身上。
本是最普通的一条,什么样式都没有,染上于武广的血迹,就好似在上面突乍一朵娇艳的花儿。
是挺好看的,可惜他有洁癖。
“不过对方要你命的原因是什么,我还真是不知。”
谢衍之玩味的耸耸肩,毕竟他也不是很感兴趣。
想来也只是怕于武广会因为一桩婚事投靠自己,谢荣日后又会少了一位肝胆相照的忠臣。
于武广忍着疼痛喊出声:“无耻。”
听着他的控诉,谢衍之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只是抬腿朝他肩膀踢去,本是跪着的姿势顷刻转换,直到听到一声闷叫。
眨眼间,只见那黑色的长靴朝他走来,在雪地里留下足迹。鞋底忽然间就踏上那坚硬的银色刀柄上,一下两下,足尖用力将刀柄踩进更深处,“cha”一声响,刀尖没入雪中的声音。
于武广再也不能隐忍着声音,那撕裂感不由让他大叫起来。
谢衍之还是一如既往的面色冷漠。
久之,他怒道:“若不是你应下本王与你女儿的婚事,你又何至于是这个下场。不过你没机会了,你的掌上明珠,很快就会下去陪你了。”
于武广啊于武广,你有没有一丝后悔过那个决定。
你本就不放心将女儿托付给我,为何还这般愚蠢行事。
霎时,于武广大笑起来,像是在阐述事实般的语气,“早听闻谢小王爷性情冷淡,不近女色。你在宫中不争不抢,却是一匹蓄势待发的虎兽。本以为这样,你不会在乎婚嫁之事,也会给吾儿应有的权力地位,这便也足够了,重要还是吾儿心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