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罗平静下来后,她依旧抽泣,望着程英,此时自己还在他的怀里,被他包围着,她攥着他的衣领,垂头沮丧说道:
“我去看看将军。”
说完她起身时,却被程英紧紧拉回在怀中,他说道:
“我们都不希望小将军难过,但我们令她失望了。”
“阿罗,抱歉。我也让你失望了。”
程英无奈怅然,在她肩头叹了口气,轻声道歉着。他耳边没有她的回应,阿罗默默将他推开,摇了摇头随后独自转身离去。
此时夜雨才似春雨,绵绵不断随风而飘,洒在他的面容上,徒增荒凉。
阿罗进殿,里头寂静压抑,呼吸都在默默放缓,耳边甚至能听到风和烛火交集的窃窃私语。晚风穿过门帷,穿过珠帘,穿过屏风,默默停留在床帐前,透过薄纱才得以窥探一丝幽魂。
其实,阿罗耳边还能听到小九在门外的轻声抽泣。她垂眸感愁,轻步来至荣绮身后,她的背影神伤魂绝,就像一具石雕,一动不动也毫无活力。
微弱烛火下,宴殃眼窝竟如此深幽,眉眼如余晖深暮上即将消逝的冷稀孤云,他憔悴发丝沾着烛火的光,却似寒夜里孤灯落碎花。
阿罗依靠在墙边,她陪着荣绮,她不可以独撑强忍,她还有自己。
这么想时,这具名为荣绮的石作终于动了,她抬起手抚摸着那微凉苍白的面容,她轻抚着他的眼睫,他的鼻梁,在他的人中处多逗留了片刻,而后轻触他泛白的嘴唇。
“阿罗,只要他能醒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只要他还活着,让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她颓靡的背影,如六旬无力的老妪,虚无缥缈的祈求神明听见她,她痴痴望着这爱她如命的人,可她却折磨着,痛苦地对待着他。
她歪着头,“为什么,为什么我要……”
荣绮哽咽至无法发声,她呼出的空气都是断断续续的停搐。她弓背埋怨着自己的残忍,自己的无情,她抱头逃避掩埋自己的荒唐。
阿罗见她痛不欲生的独自悔恨,她一下将她拥入怀中,“不是的,不是的,不怪你!美美!荣绮!”
荣绮听到了她呼喊自己的名字,好似暂时恢复了冷静一般看着她,她一触即崩的脆弱展现在阿罗面前,她不忍而放缓语气抚慰着:
“这不怪你,美美。这不怪你。”
荣绮面上好似绵绵春雨迎面,她心疼地拂去她的泪,柔声宽慰着。这不怪荣绮,这是因果之故。
“可是,他为我而……”
“宴大人爱你,他很爱你,是常人无法想象的爱意,甚至爱到他自己都无法控制。”
“如果今天早上,我不离开那里,他就不会做傻事了。”
她唾弃自己的软弱,唾弃自己的卑鄙,唾弃自己的残忍无情。
她无法诉说她见到那触目尽心的场面时,她内心的恐惧和崩塌,她无法用言语告诉旁人,当看见宴殃躺在血泊中,好似漂浮的孤舟。
可她拉不回,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小舟渐行渐远。
她瘫坐在地,倚靠在床边,无力回想,惨白却刺目的画面刺刻在她的脑海里,永世难忘。
荣绮侧头看着他泛白的指尖,指尖之下缠绕着药纱,他身上又多了一处疤……
夜深时分,荣绮落下窗竿,莫让寒风袭他身,太医正为他擦拭伤口,她只是回眸一瞥,那伤口使她为之一震,如裂谷沟壑,如天缝撕裂,即使太医技术高超,缝合得依旧令人刺心不忍。
太医说他无事了,只需要待他醒来,日后清养静心即可。
小九哭红着眼,紧抿双唇克制悲伤,捧着药盘一步一步缓慢靠近,他不敢看向自己的干爹,垂着脑袋跪在他床边侍他喝药。
“干爹,您喝点啊。”
只见宴殃嘴唇紧闭似抗拒生命,似接受死亡一般,药水浓深沿他嘴角,潺潺留下,滴落在他里衣上似晕开一朵一朵黑暗之花的药渍。
小九持着药勺,在他耳边泣声哀求,他的手微颤,他哭得面容一团。
荣绮接过他手中药碗,她坐在他身边,用手抹去他嘴角药迹,她摸了摸他的脸庞,单手端起药碗含着一口,抬起他的下巴微仰起他的头,一俯而下。
小九跪在一旁仔细瞧见宴殃脖颈上下微动,荣绮喂了他三口,他很乖,没有反抗。
他总是这般,在自己面前乖巧卑顺,把自己的柔软摊在她面前。
她心疼地看着这如梦一般的人,拂去他嘴角最后的余渍,嘴唇微微莹润,他似乎从枯萎里获得一丝明媚。
清晨沐光微脂,宴殃缓缓睁开了眼眸,他恍惚虚然,逐渐清晰入光的瞳眸正如稚童刚出世一般看着这熟悉的一切。
他抬眸见天光云影在床帷之上,抓不住却深刻。他欲要抬手,缓缓之间似手腕紧紧绑捆的覆蒙,他垂头低颌,自己手腕是昨日的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