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却被其上烙印的春光包围。
他空寥的脑袋里突然涌现如泉,斥涨着他的记忆。
房间里空无一人,就像他的人生。如今一切都没有了。
他颓然一笑,手背贴额,看不见的眼睛以水凌泛泛代替。无声哭泣里心在叫嚣呐喊那人的名字,而如今他却不敢说出口了。
颤抖的肩膀如天崩地裂的山峦,摇摇欲坠的心如山上滚石正零碎坠入地狱。
他双手紧握着被褥边缘,仰头望天光,天光不为所动,它独自灿目入眼底,他的眼眸波光粼粼,啜泣声在空阔的房间里回荡。
“哭什么?”
宴殃用被褥捂着自己一半的面容,只留下泪眼婆娑的眼眸。
他突然听见了熟悉又心震的声音,他侧头而去,荣绮站在不远处,眼里依旧是熟悉的令他心裂的淡漠。
荣绮不敢靠近他,他躺在那里似乎脆弱得如飞花入天,随时会离开她。她一夜未眠,回来时只见那人在暗自哭泣。
她仍然惊魂未定,心有余悸地站在不远处,望着他。
“将军……”
“为什么要这样?死亡很简单是嘛,轻轻一划,你走了,一了百了。那……”
荣绮站在大门处,晨光倾斜,洒在她身侧,柔和的光边透着她的冷洁。
喉间似有悲痛拥堵,窒着她的呼吸,拨乱着她的冷静,只要对上他的眼眸,她便不知所措。她撇头闭目,拼命克制着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宴殃,别这么对自己。”
荣绮本有许多的千言万语要说,可对上他那如寒泊雾霜的眼,她对自己的心无能为力地缴械投降。
“将军,对不起……”
宴殃虚弱得只能缓缓抬手试图抓住遥远的她,她在光下,温暖里却是冰冷。
荣绮摇了摇头,他们之间窗扉的光洒满青地,透着窗棂的图案,占着那一方天地。她望着而苦笑道:
“我们都没错,只无奈你我一开始想的便不同,所以才会如今这般……好像真是天注定的。”
荣绮缓缓靠近,穿过光,窗棂的图案印在她身上。
回到最开始。
她想着,也便这么说了:
“回到最开始吧,宴大人。”
她又慢慢克制着痛苦,站在他的床边,视线里有宴殃看不懂的晦涩。
宴殃凝噎,回想到最开始……那个没有她的一切里。
他用那只缠满药布的手艰难抬起,勉强抓到她的衣角,他用尽全力紧紧攥着。
不要,好不好。
他脸上毫无光彩,长发散乱在枕上,泪水早已浸透了鬓边发丝,沾湿了花枕。荣绮握住他的手,拂去他的泪,抚慰着他的茫然失措,她假装释然了,给予他明朗一笑,却比光弱,却比晨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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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域这时候来凑什么热闹?”
宴殃于前日苏醒,只是虚弱万分,还不能下床,因而荣绮这几天时不时便会待在御书房内与荣绝交谈。她看着那入都觐见文书,上面的汉文一板一眼,似认真书写但奈何落笔之人不太熟练。
荣绮看完文书,满心怀疑——‘曲之天下,与北域之臣,代为婚姻,固结邻好,安危同礼……是必诈谋不起,兵车不用矣。’
荣绝摇了摇头,他登基大典在即,北域出于附国之臣前来贺庆合情合理。
“派谁来?”
荣绮问完,荣绝抬眸想起了两个故人……
旷野之上,车队牛羊浩浩荡荡,如悠然自在的龙在原野上肆无忌惮地飞翔,礼队最前一匹黑马强势夺目,眉额正中一颗绿松石其上雕刻符文,马儿如雷炽黑弭。
它的主人一袍蓝衣如天,暗纹吉祥八宝,身上挂有多宝链条,眉心正中金衬璀璨琥珀,高挽发髻,干练利落。
“帝都的繁华我只听闻一二,如今有机会能亲眼所见,想想还是有些激动。”
少女悠悠昂首对天,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可手里挥舞着皮鞭,马鞍旁却悬挂着两个鲜血淋漓的头颅。
“乌纳儿,许久不见你这般鲜活。想来你对那个贺郎君也不过如此。”
她一听睨目于那戏谑之人,她冷眼一视那人制住诽语。乌索纳对自己这个妹妹十分了解,强势霸道,只要提及那无情之人,乌纳儿便一肚子火气。
乌纳儿回想起他们初夜之后还未欢愉多久,他便离开草原,一声不响。那不负责任的汉男,她一点都不想听到有关他的一切。
于是她无情地将那两个头颅扔向荒野,它们会成为狼和野狗的盘中餐。
她心中怀恨,如若见面,她必杀他祭心。
但越是这般,却越能证明她爱得有多炙热。
贺梓君……
想着,乌纳儿一股恼火涌心,她甩了一声狠戾的空鞭,余音回响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