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收拾垃圾的回收车发出咚咚咚的吵嚷声,加文还在沉睡。清醒的我头脑放空,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时针滴滴答答走过去,我头一次可以如此心情平静地看着他。看他精致立体的五官轮廓,脸上一点点调皮的雀斑,特别蓬松乱作一团的头发,还有很细心修建过的鬓角以及刮的非常干静的胡须。他就是拥有这样的,可以消化任何矛盾的神秘特质。
如果时光可以镌刻,我希望此时此刻的平静可以被留存下来。遑论不安和痛苦,我不必纠结是否要向他提问,他也不必因为被我意外撞破秘密而被迫回应。
对不起,我开始默念落泪。
可能是我乱掉的呼吸和翻身去擦拭眼泪的动作惊扰到了他,加文伸着懒腰,他眯起眼睛,“早上好。”
我的气息没有调整好,便没说话。他把眼睛睁开,又说了一次,“早上好。”
我不想让他看到我抹眼泪的样子,便往被子里缩了缩。他眼睛瞪得老大,似乎意识到我的状态不太对劲,“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他支起脑袋,还准备说些什么。
屏幕上闪现的信息打断他继续询问的企图,还是那个号码,“为了我们,再试试吧,我们都清楚,你爱我。”
加文扭头看我,音色十分紧张。“我,你。”正在他斟酌词句时,我眼里那滴盛了半天的泪珠,吧嗒一下滚出来,顺着脸颊,穿过头发,滚到耳后去。加文挠了挠脑袋,盘坐起来,我不想让他看见我的表情,我也不想看到他是什么样子,我只想埋进被子里。
我可以问问题吗,问这个人是谁,他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发这样的短信给他。我的爱意这么明显,手机屏幕上的语句是那么的晃眼,此时多问一句都会让我仅剩的自尊心坍塌,我承担不起他给出的回答。
“发消息的人是我的前女友。我们已经结束有一段时间了。”隔着被子,加文的语气平静至极。
“她曾经陪我度过了人生中很煎熬的阶段,也教给我很多东西。她热爱自由,热爱音乐,独立解放。可我在亲密关系里的表现很糟糕,对不起,我是一个非常糟糕的人,三言两语,我很难说得清楚。”
“所以,昨天晚上的歌里那个空灵的声音,是你的前女友吗。”我的脑子里完全断了线,只能跟着直觉提问。我的问题很多。有些问题我不能问,有些问题我不想问。我慌得很。
“不是的。她没有参与这些歌曲的制作,事实上,她,”加文有些犹豫,停顿了几秒之后他接着说,“你知不知道雨夜骷髅乐队,这是一个在欧洲迷幻音乐圈比较火的小众乐队。”
我咬紧自己的牙,当然知道,雨夜骷髅是我最喜欢的乐队之一。
“我和这个乐队的主唱交往过。是她教会我如何创作音乐的。在交往的过程中,我们一起创作过很多歌曲。盲是我们分手之后我自己创作的,那时我们基本没有联系了。”
雨夜骷髅的主唱莱拉艾奥迪。他的前女友竟然是莱拉艾奥迪。
她十六岁的时候在欧洲歌唱大赛上一战成名。在短短两年时间里,自编自谱自唱的全能专辑《听我歌唱》一经发布,便销售一空。我仍然记得,第一次听到那首天生歌姬里疯狂旋绕的优美颤音时,被其所蕴含的巨大的能量所震慑的颤栗感。各大唱片公司都相继向她伸出橄榄枝,小道消息纷纭,都将她视为未来的巨星。
可莱拉在她自己的社交账号中,随之发行了一首单曲,名为《她的国》。这首歌触碰了远东国家最为敏感的宗教议题,透露出反战自由解放的思想。mv里刻画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漫天的各色纱巾自由飘扬在沙漠之上,对峙的双方在将要打斗时转而互相亲吻,枪炮里没有子弹,躺着的人身下没有鲜血,反而绽放出朵朵盛开的玫瑰。
我当时看不懂这样的mv,不明白为什么这首歌将莱拉的流行歌手生涯彻底扼杀。只知道从那之后,她鲜少再在流媒体里发布创作。再后来,听说她成立了一个独立电子乐队,名为雨夜骷髅,只有线下的小型演奏,以及非常少量的独立制作的专辑。
要知道,这些专辑,我都有。甚至还有一张带有莱拉签名的新专辑,此时此刻正在从柏林寄过来的途中。
“莱拉艾奥迪。”我用几乎陈述句的口气问他。加文点点头,“你知道她。”
我的脸上火辣辣的,全身都有针刺一般。
我当然知道她,我熟悉雨夜骷髅的每一首歌,甚至每一句歌词。伴随着加文对雨夜骷髅简单的介绍,我重新开始打量眼前的这个人。那些曲目旋律与歌词意义的闪回似乎无比贴切了。
她唱过,在黑色的雨夜里,一遍又一遍吻过茶绿色的双眸,每一次触碰,都像新生的孩童与入墓的死亡;
她唱过,天使跌落了会受伤,羽毛掉在车上,在教堂,在山顶,在海滩,在洗礼之间,在屠宰之后,残破的世界上,全是碎玻璃,他会光着脚带她穿过恶魔的猎场;
她唱过,混沌出现,秩序崩坏,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