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筠当然是善良的。
慕邵凡打心底里这么认为。
即便是眼下这一刻,他看得出她隐忍的愤怒和冷血的残忍,也不影响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比任何人都要好。若无霹雳手段,莫行菩萨心肠。
如果行善和奉献没有锋芒,在现实中只会显得愚蠢。
"你很善良,"慕邵凡认真地回望着她,由衷地回答,“你一直都是很好的人。”可惜廖筠没当回事,不以为意地笑他:“你还真是个恋爱脑啊,我做什么都对?”他坚定地点头:“嗯。”走到单元楼门口。
任拂晓失神地停住脚步,刚才他们所说的话她当然都听到了,但她只是疲惫地笑了笑,神色恍惚中有几分轻松,但这轻松却好似不敢表现,很快又被隐藏。“盈盈,我先上去了,明天还要上班,改天有空一起吃饭啊,真是麻烦你们了,这么晚还过来。拜拜。”
廖筠朝她抓了抓手算作告别。莫寻亲自下楼接她,两人并肩消失在黑暗的楼梯间。
时至今日,廖筠并不会怀疑任拂晓坚定地想要向上的心意,毕竟只要拥有过权力,体会过站在高处的滋味,就绝无可能再甘愿回到泥淖里被践踏。
任拂晓只是太软弱。
男人最大的爱好,莫过于给女人贴标签,从日常生活中做起,把一些很普通,很美好的词语侮辱化,再强行戴在女人的头上,对她们进行习惯性的标签霸凌。
而女人从小就被这种环境压迫、告诫,要贤惠温柔,要忍让体贴,要以大局为重,要活在各种各样的条条框框。导致她们即便被伤害,被辱骂,被暴力袭击,也很难做出真正的反抗。她们大多数都不舍得伤及无辜,也说不出什么龌龊肮脏的话语,一旦形成了攻击行为,甚至会觉得不好意思。
说白了,就是太在乎道德观念,太要脸。
好在廖筠不在乎,她也不要这种脸。
从幼儿园第一次被男生欺负,她就直接给了对方的一巴掌,对方爸爸来找老师,她妈又给了人家一巴掌。要么讲道理,要么讲拳头,要么别惹她,这难道有什么错吗。为了任拂晓的安全,廖筠就这么把两大贴身保镖都赔了出去,只领着慕邵凡回到了停车的路边。
她刚才喝了酒,慕邵凡的胳膊又跟残废差不多,对视一眼,没一个能开车的。
慕邵凡提议:“……要不我们等一下杨哥?”
廖筠说:“你杨哥一时半会都回不来了。”
这次情况特殊,既然要联系阿杨那个倒霉哥哥,阿杨本人肯定得亲自去一趟。廖筠无所谓道:“算了,就当散步吧,这附近有个酒吧,我朋友开的,带你去玩会儿。”慕邵凡点头答应,并没有问“附近”到底有多远。
任拂晓家在湖亭区,这也是廖筠小时候长大的地方,很巧,慕邵凡也是在这里长大的。这里没有市中心那么繁华,也没什么吵闹的夜生活,但处处充满着烟火气。从小区出来一路都没什么人,偶尔有车缓缓驶过。一排排树影从高空悬落到零星的行人身上,格外寂静又平和。
廖筠今天梳着高马尾,穿着牛仔短上衣,黑色高腰A字裙,本来个子就高,她又穿着厚底的老多鞋,站在慕邵凡身边的时候,把他不强的气场更压下去了几分。
她就是喜欢这样高高在上,最好扬着下巴从鼻孔看人,低头和仰望都太累了,伤颈椎,让别人去累好了。
酒喝得不多,但她走得越来越放肆。明明刚才还很清醒,骂杨博闻的时候有理有据,逻辑清晰,现在却伸长着胳膊,一会儿拍两下树叶,一会儿用手指划墙,说不好是不是醉了。慕邵凡紧跟在她身后侧,怕她会摔倒,结果没走多远,她突然回头瞪他:“跟我这么近干嘛?”
慕邵凡无辜:"我们是一起的。"
“那你不走我旁边,走身后干嘛?”
"……我怕你会摔倒。"
“看不起人?”廖筠像恶霸似的抓他衣领,结果脚步一错,撞到了他身上。
慕邵凡慌忙将她抱稳:“小心!”
廖筠的胳膊搭在他肩膀,恍惚了两秒才稳住自己。
抬起头,额间的发丝恰好擦过他的下巴,牵得两人都痒痒的。她忽闪着睫毛,看到他吞了口唾沫,漂亮的喉1结上下滚动,发出来的声音却是在关心她:“没事吧?”
长街灯影,属于他的男性气息清爽干净地将她温柔包围,和刚才面对杨博闻的时候感觉完全不同,让她不禁愣了一下。
其实她并不讨厌男人,她爸是男人,她弟和那些发小也是男人,她从小没受过男人给的什么伤害,当然也不曾有意挑拨过什么男女斗争。更别说在生理方面,她本身就是会对男人心动的。
而她之所以时常对男人有偏见,或许男人本身永远不会明白,只是因为她是个女人,因为男人对女人的偏见亘古亘今,她不过是好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无法背弃自己的性别,更不可能向有威胁的敌人献上软弱。她从小就想好了自己要—辈子昂着头颅,一辈子潇洒恣意,所以她才要努力站得高,要有钱,要有话语权,要强势嚣张不好惹,要让所有像杨博闻那样的男人对她闻风丧胆。
没有任何人的尊严能靠同情得来,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