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班路过沁芳路站的公车。
她的家就在沁芳路站的边上,过桥,绕过河流,走三分钟就能到。
雨还在下,到站后,白妤慢腾腾地拖着步伐走了回去。
一整排沿河岸的乡村建筑中,后门口正对着三颗高挺水杉树的二层楼房就是她的家。
一楼客厅的灯还亮着。
白妤一路走来,街坊邻里的狗听到脚步声,接二连三开始嚎叫起来,认清是熟人后个个摇起了尾巴。
像是种感应和提示,那头在屋里等着的白袁知道白妤回来了。
他推开门出去迎。
老旧的深棕色铁门发出长长的一声‘咯吱’,尾音落下的时候,院子里的白妤和他两两对望。
白袁哎呀一声,招手说道:“下雨了怎么不带个伞,平常出门天气预报不看的?快进来,发你微信又不回,你早说我就去车站接你啊。”
白妤沉默回应,别过眼,进了屋。
白袁一瘸一拐地跟了过去。
不等白妤整理自己,他看着两手空空的她,询问道:“让你带的烤鸭呢?我都和你说健成伯伯说好了,你没买么?”
白妤站在客厅的吊灯下,从头到脚都是湿漉漉的,头发上的露珠密密麻麻地蹲在发丝上。
她依旧回避着白袁的眼睛,淡淡道:“没买。”
“你不买你就说一声,这搞得我等会还要跑一趟去说,做不到的事情就别答应别人。”
“哦。”
“你这孩子,那我说的相亲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
“这次的条件比之前的都好,你还挑?爸爸把你养这么大,你能不能听点话?”
白妤这才看了他一眼。
白袁年过半百,但保养得很好,哪怕不出去工作,整天在家也是衬衫西裤得穿,冒着油光的皮带往腰上一扎,整个人精神气十足。
白妤神色疲倦,似想说些什么但又累得一个字也说不出。
白袁继续重复那些话,喋喋不休。
白妤长吸一口气,准备绕过他先上楼找件衣服换,却被白袁拦下。
白袁严肃道:“爸爸在和你说话呢,你听到没?你说说我哪一点不是为你考虑,哪有女孩子三十了还不结婚,说出去别人都要笑话。你知道街坊邻里已经怎么说你怎么说我了么,我走出去有时候都觉得丢人,这些年为你结婚的事情我也是操碎了心,你却——”
“够了——”
白妤屏住呼吸,用力打断他。
紧接着她拿出手机,找到他的微信号,转了一万块。
转完,她举起手机给他看。
她轻声道:“我今天回来就是想正式地再告诉你一次,我不要相亲,我没兴趣。请你不要再和我说那些了。这也是我最后一次给你转钱。这些年,我应该还清了吧?”
白袁抿着唇,皱着眉,盯了她几秒,不满道:“你以为爸爸是要你的钱?我现在是和你说钱的事情吗?”
“难道不是吗?让我嫁人是为了你自己的面子,找有钱的嫁是为了你以后的生活保障,有哪一点是真为了我?”
她的声音不大,始终轻慢且摇摇欲坠。
白袁丝毫没有察觉,自顾自地开始讲道理:“是,我现在没办法挣钱,得靠你给生活费养,但平心而论,你给的那点钱算什么?我更多的时候是在拿自己以前攒得钱养自己。而且赡养我,帮衬我,是你作为子女的义务。我也是很辛苦才把你养这么大,这么好的!找个条件好的结婚不止是为了我,是为了你自己!你为什么总是不懂我的苦心?小妤,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什么样?
她变成什么样了?
她也很困惑。
她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
白妤错开白袁,目光落在白袁身后的玻璃窗上。
老式的绿色玻璃窗在灯光的作用下倒映出她的样子。
她扎着和从前一样的马尾,穿着和从前差不多的T恤,背着和从前相似的帆布包,但她却不再是从前的样子。
她看着这样的自己,心底由衷地觉得悲哀。
白袁见她沉默,便觉得自己说得在理,推了一把白妤。
他拔高声音道:“你不用用这幅样子对我,你根本不懂作为父母的苦心。我知道你,你就是那时候谈了个男朋友,那边姓杭的那户人家嘛,叫什么杭臣是吧,到现在还忘不了人家是吧?所以这个男的不要那个男的不要。好好的一个小姑娘,人生路那么长,干嘛吊死在一颗树上。死了的人就该学着忘记!”
沉默许久,疲惫许久的白妤忽地猛烈一抖,她不敢相信地看向白袁,呼吸都不自觉加快了几分。
一些往事翻江倒海袭来。
记忆碎片锋利的棱角几乎将她划得遍体鳞伤。
白妤咬着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