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的宴席菜肴佳酿自不必再多加褒扬,只是这宴席之上,敢敞开了胃口大吃特吃的,也就只有席位与顶上龙椅相差一个高台又处在王臣公族视野之上的灸日了。
“吃得可开心?”暗夜幽瞑撩起青玉飘花酒杯在手心把玩,目光一徐也不曾瞥向底下舞步翩翩彩衣翻飞的美艳舞姬。
专注在食物上的灸日陡然听到暗夜幽瞑的声音,下意识的扫了一眼身前除却几样绿菜只剩几滴汤水十余个不过巴掌大但胜在样数众多的碗碟……捏了捏鼻尖,轻咳一声才道,“还好。只是在外面吃的再好,也觉得总是比不上家里的。”托得白灵芸那‘回春’圣手,灸日总算能尝一尝这酸是怎么个酸、辣有几余种辣,哪还管得了别人看了会作何感想?因此任凭下方若有若无的诧异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依然坦然得很。
“把这些给太子端过去。”暗夜幽瞑用眼神在几乎没动过的几碟品相上乘的肉菜上扫了两眼后,便对着束手站在龙椅旁侍候的婢女吩咐道。
灸日一愣神的功夫,自己身旁的婢女已经手脚利落的把空了的碗碟撤了下去,而那传菜的婢女端起了一碟正要移过来,只来得及制止了
那婢女。“不必了。有个八分正好,过多无意。”
坐在下方首位注意力亦放在灸日身上不久的疏影乍一听道灸日这话,含在嘴里的半杯果酒险些便喷了出去!本来宫宴上的菜肴在大部分人看来制作的再精美也都是摆设,懂得事理的浅尝辄止也就罢了,既不会落了皇家的面子又不会让人觉得是个没见过世面不懂规矩的粗人。借着每人面前的菜肴皆有三四人的分量,纵然吃得少了也不会被说道什么。在宫宴上毫无顾忌的吃完了近一桌菜肴还坦言只有八分的,怕也唯见他这大哥一个了!再望见那只被灸日推拒正端在婢女手中的玉碟,众目睽睽之下拒绝父皇赏赐的,估计也唯此一景了……
尽管无人不清楚那一碟小菜在那二人算不得一赏一赐,可这在世人眼中在平常不过的‘父与子’的孺慕之情,配上暗夜家族和皇族两个标签便足够这殿中诸人深思二三。
灸日虽吃得开心,却也没忘冷绝辰在偏殿当着众家主的面愤而离去。于是这边刚放下筷子,灸日便借口醒酒从朝阳殿后方的侧门溜了出去。
“大哥这是要去哪儿?”疏影仗着微弱的存在感在灸日离席后,紧跟着
逃了出来。隐藏也不隐藏,好似正等着灸日发现一般。
“呆在里面有些憋闷,出来透口气。”倚在侧门外的垂柳身上,灸日好整以暇的笑看着疏影,“你又为何出来了?可告知过父亲?”方才宴会上一直有一道视线隐晦的在自己身上扫过了几次,灸日便是再无感也感应到了。
疏影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除了大哥你,父皇何曾在意过旁人的去留,所以我说与不说都不碍事。至于我为何出来……”疏影扬起头,借着一抹白色望向虚空,“大抵是想看看宫中的夜色了吧……”叹息一声,疏影又笑道,“同大哥一起。”
“哦?”灸日随之望了眼早已滑向了另一边朦胧又虚幻的月,“我在西边久了,苍凉冷清的月色看了不少,这般不真实的,竟也是第一次见。人生么,总要有些不同才有趣味。”
疏影循声看着灸日露在灯光和月光的下,柔和了边角的半张脸……那面他曾经拼尽全力追逐了十几年的银面,好像也不觉得稀罕了。
灸日低下头时疏影还沉浸在自己的心绪里,望着他的影子出神。这一打量灸日怔然发现,不知何时起,这张稚气仍在的清俊面孔竟变得有
些不一样了。要说哪里不一样,概是少了几分阴冷刻薄后,渐渐的和灸日记忆深处的影子重叠了……不知不觉的,灸日悠悠的开了口,“我还在别院的时候……大概是八九岁的时候吧,有个比我小了些的笨蛋从别院的墙上掉到了我喝水的雨水坑里,还顺带着打掉了我最后一个可以裹腹的馊窝头,结果被断了口粮的我还没说什么,那个笨蛋倒是先哭了……”说到这里,灸日不自觉的笑了一笑,看到疏影震惊的不敢相信的模样,灸日眼底的笑意默默深了几分。
“那时我也没什么报复怨怼的想法,左右不过再多饿个一两天,满眼都是那个浑身泥水坐在水坑里嚎啕大哭的笨蛋……我第一次知道吃的可以是软的热的,第一次知道药是苦的烫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做贼一样却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两个压扁了的馒头的身影,灸日陈述的语气蓦地温暖了许多,想到那张强撑着没有表情而扭曲的小脸,想到小孩为了给被关在别院发了热的自己找来药,硬是在隆冬跳进了结冰的荷花池才偷渡去了两口汤药,嘴角的孤独更是放大了三分。似乎没看到疏影攥着袖子摸摸索
索的不自在,灸日泛着笑意的脸色突地沉了下来。“到底是个小孩,心思再多也不会多做掩藏。那之后没两日,那个笨蛋被尾随而来的他母亲的人带了回去。我仅有的好日子便到了头了……”堪堪留给他的模糊记忆,仅剩那面墙上,小孩在时砸出的小洞……
“大哥……”第一次不带嘲讽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