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意桓记下了,嫂子也早休息。”
待至陈月轻轻带上房门,整个书房蓦地全然安静下来。
李檀走过满屋的烛光,一直到窗前,手顿在冰凉的窗沿上,终是推开了窗。
静谧的月光伴着星光一同漫进来,夜里的微风携着醺暖扑在李檀的面上,一时舒适得很,恍惚不似真的。
“父亲”极轻极轻的唤着,与这夜这月都一样的不真实。
很多年前,很多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夏夜。
那时李檀小得都快不记事了,却记得自己刚刚开始学着独睡一间屋子,夜里怕得要命。比之岳渊,他更不堪,就算是有人陪着也不行,必得看见天光才能安心。
他又哭又闹,下人想尽办法也哄不得他开心。他们又不能从月亮那里偷来太阳给他,终是没辙儿了,就报到了李文骞那里。
李文骞忙完一天的公务,晚间来陪他,听下人说他哭闹的原因,斥责李檀从小是个铁心肠、不肯轻易相信别人,又训他不像李家人,一点都不如大哥、三弟那般勇敢无畏。
李檀从心底还是怕李文骞的,见他训斥,强忍着哭,乖乖地爬到床上去。可他还是睡不着,李文骞每每从帐子外头探进来脑袋,都能看见李檀睁着一双黑亮黑亮的大眼睛,哭得眼睛都肿了,却怎么都不肯睡。
李文骞无可奈何,捣腾出一把蜡烛来,一根一根地点上,直到点满整个房间,周围都亮堂起来才停下。李檀睡不着,就侧着身枕着胳膊看他点蜡烛,仿佛这样看也能看上一夜。
李文骞怕烟味浓,又将窗户打开,自己索性就坐在窗户下,一手捧着手札静看,一手摇着扇子偷凉,一直等李檀睡去才会将蜡烛逐个儿吹灭后离开。
在李檀的记忆中,只有父亲盛在满天满地的烛光中、坐在窗下一边看书一边摇扇的身影,清晰又很遥远,真实也似虚幻。
李檀扶着窗台,轻轻蹙了下眉,倒吸一口气,即刻仰起头来,望向满是星子的夜空。
“意桓定不负定不负”
定不负甚么,却再也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