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四)(2 / 4)

诡异的氛围,会向人渗透她的扭曲与异常。

“我是从那里掉下来的。”她抬起手遮住山谷口倾斜流淌下来的微光,手指灰暗的阴影投射在她的脸上,有时候遮住了她的眼睛,有时候捂住了她的嘴,好像暗示这些话是隐秘不该说出口的,“这是沙渊的出口。”但她还是说“出口”了

“这里没有其他人 。”他并没有在山谷里找到那些和她一样掉下来的人,“你有看见他们吗?”

“看见了,在掉落的途中偶尔能看见一两个人。”她说,“不过他们都变成了物品。 ”

“物品?”

“在沙子里人会保持掉落时的状态,然后在沙子里不停地失重坠落。”

在长久的虚无中,她无数次后悔应该睡着了再走下去的。毕竟长眠约等于死亡。

“就算要咬舌自尽也会在下一秒复活,大脑无法病变,连疯掉的可能性都完全杜绝。你猜一个人类能在这种环境下坚持多久?”

“……”不能否认,很难坚持,或者说“坚持”这个词并不适用于这种场合,太过轻率和蔑视了。

“在长久的坠落中,他们失去了自己的‘思想’ ,而沙子会吃掉没有思想的物品,它们依靠这些不会反抗的‘食物’迅速扩张。”这个说法和他们在地上依靠些许样本得到的结论一样,人的尸体会被催化作用为沙土,而活着的人类并不会被沙子吞噬,只是在他们设置的环境里,人类不会失去思考的能力。

“治理荒漠化的方法果然还是植树造林。”她说,“在这片山谷种满血丝花吧。它们的喜恶是抵御沙漠蔓延的‘思想’。”

“这样一来,我们的任务就都完成了。”

“你的任务是什么?”

“提取沙子里关于黑暗大陆的记忆。”

——“凯特,最后一个辩题:如果沙子记住了花的喜恶,它会成为人类吗?”

“不会,成为人类并没有那么容易。”他断言,“这需要时间演化。”

“可它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四、《沙之书》】

雨停了。连同记忆一起。

在安德面前,一团沙子汇聚成人的形状。它的手上托着那双白色的圆头皮鞋。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沙华。”它回答,沙粒摩挲着她的脚踝,把一只鞋子套进去,“我自己取的。把沙和花简单拼凑起来的名字。”

“很凑巧。”

“凑巧?”

“嗯。”曼珠沙华的沙华,“你记住了花的所有喜恶是不是?”

“倒不如说,我对整个世界都有了自己的观念。我很喜欢它,我几乎热爱世间的一切,即使在黑夜里,一草一木,人和牲畜,它们都开朗地闪闪发光——我很感谢你,安德,从某种程度上,你赐予了我成为人的权利。”

“沙华,你会数着羊入睡,然后梦到成群的像是云朵一样的羔羊飘在高原上方吗?”

——“你想对我进行图灵测试吗?”它替她穿上另一只鞋子,“问我一系列问题,判断我是人类还是机器?”

“……几个星期前,我的心理医生告诉我我没有通过共情测试,我总是毫不费力通过所有考试,如今已经退化到不及格了。”她站起身,浑身湿透,刘海黏着在一起垂下来,贴在额头,“也许你比我更像人类呢。”

“这很正常,不必为此沮丧,人是会变的。我在变化,你也在变化。但是‘变化’会有终点,《创世纪》里说,‘ashes to ashes,and dust to dust;in the sure and certain hope of the resurrection unto eternal life’。”

它说:“尘归尘,土归土。无数轮回最后都会落叶归根成细沙,这是万事万物的归宿。而我是所有事物的答案,时间是衡量一切的唯一标准。”

安德:“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而你把自己看得太轻了。我们截然不同,我并不像你,我不崇拜死亡,我渴望生命。”

“我享受活在当下的感觉,喜欢风托起我将我带向远方的感觉。我不会从我所处的环境中逃离,而是尝试改变它。我的确很重要,从客观上,我维持着整个世界的运行,我是这个念能力的控制中心。从主观上,我喜欢我自己。”

“哦,至于你说的,我会不会做梦——如果我获得了人类的身体,比如说处于这种状态,”它说着变成了爱洛的模样,不着一物,“我的确会做噩梦 。”

“你能穿件衣服吗? ”

“嗯?难道你还担心起反应吗?”

“不是,我现在没有那方面的兴致。算了,随便你吧。”

“这是我所有记忆里最美丽的身体。顺滑的头发,无需过多打理;少见的紫色虹膜,睫毛以37.5°自然上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