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陈看着榻上那一滩无甚好皮肉的陈琼,这天儿热,他身上有汗臭味,加上伤口发炎,屋中充斥着一股死老鼠气味儿。
殷陈将银针递到火上燎烧,而后将针尖扎入陈琼后颈,“过程中可能会有些疼,昭平君且忍一忍。”
话音未落,陈琼杀猪般的嚎叫便响彻屋内。
隆虑公主本还镇静,此时听到儿子惨叫,瞬间拧眉。
殷陈面不改色,继续取针燎火。
“为何昭平君如何难受?”
殷陈捻补了一根粗银针,略一思索,道:“大约是昭平君不喜我的手法?”
隆虑公主也嗅到陈琼身上的臭味,她屏住呼吸,“琼儿乖,且忍忍罢。”
她想拍拍陈琼的手,可他那双手上都是溃烂的伤口,隆虑公主犹豫了半晌,抬手点了点陈琼的发顶。
陈琼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从屋里侍女咒骂到老天不公。
“昭平君最好保存住体力,接下来三日不能饮食,莫把体力用在咒骂旁人身上。”殷陈将银针丢入酒液中,乜他一眼。
陈琼恨恨看她一眼,终是闭了嘴。
隆虑公主用手帕捂着鼻子,“三日不能饮食?”
“不仅不能饮食,也不能沐浴,再痒也不可抓挠,否则这疤消不掉。”
隆虑公主心疼看向陈琼的脊背,“姑子,就没有不吃苦的方法吗?你看我儿他这身子,还要几日不沐浴,这身上定是得臭了。”
陈琼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又要保存体力,只能喘着粗气暗自生气。
隆虑公主虽对陈琼溺爱,但她也是有些审美的,陈琼生得不算好看,若是再破了相,恐怕与夷安公主的婚事得告吹。
“有呀,不过我来得急,那药膏没带来,我看这里也没这个条件,还是扎针更好些。”
“阿母!快给我抹药膏,我再不想扎针了!”陈琼闻言终于忍不住了,厉声叫道。
隆虑公主思虑着她这话是真是假,但陈琼的叫嚷打断了她的思路,她只得道:“要什么药材,我定会寻来。”
殷陈提起在缣帛上写了几味药材,递给隆虑公主。
忍冬藤、血竭、红花、蒲公英、地丁、马齿苋、当归、延龄草、麦冬、黄芪、川穹、山甲、五味子、乌灵参各五十钱。
隆虑公主看着药方正要问询,榻上陈琼又哭喊起来,“阿母,我身上好痒!”
隆虑公主只得将药方交给仆从,“这些药材分别在不同的药馆购买。”
便屏住呼吸回寝室安抚陈琼去了。
——
长安。
霍去病半日都没有看到殷陈,他捏了捏自箱中翻出来的笛子,看向鸾芦,道:“殷姑子不在吗?”
鸾芦垂首回道:“回禀君侯,听门房说姑子一早便出去了。”
“她说了去何处吗?”天色阴沉沉的,一如她初到长安那一日。
不知为何,他的心忽然猛烈地坠了一下。
鸾芦闻言回道:“没有。但殷姑子出门只拿了一把簦,手上执了个竹筒。”
竹筒?
霍去病凝眸想了一下,将笛子敲在手心。
义妩的生辰是七月初九,她应是送信去定襄了。
送信不可能会耗费这么长时间。
思索着站起身,雨势已经小了许多,鸾芦立刻给他送上簦。
他摇头,吩咐道:“着人牵栖霞来。”
鸾芦放下簦,走出屋子吩咐仆从,又翻出件厚些的黑色外披给他披上。
霍去病垂眸看了一眼细心的鸾芦,“你跟着我多久了?”
“回君侯,已有六年了。”鸾芦将披子的褶皱抚平,低头给他系上革带。
“你现年已有十五了,若想离去,我会让陈宅将你的身契送来。”
鸾芦闻言手上动作稍稍停顿,“君侯这么急着赶婢子走吗?”
这个从九岁就跟在自己身边的少女,总是老练沉静的,仿佛事事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他还是第一次听鸾芦略带委屈的埋怨,“依照汉律,女子十五岁未嫁便要五算。你若不想,再留两年也无妨,税钱从宅中支出来。”
将腰间革带束好,鸾芦退后两步,敛衽行礼,“多谢君侯。”
拿了剑,跨上栖霞,往东市商贾聚集度去。
到了地方,他向商贾打听:“请问,今日有没有这么高的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姑子来托人送信去定襄?”他比了比自己肩膀。
那商贾回忆了一下,“今儿一早是个姑子来送信来的,送完信便离开了。不过那定襄商人已经出发了,现在估摸着都到新丰了。”
她会往何处去?没有过所,出不了长安。
细雨丝打在面上,有些凉意。
他翻身上马,心中忽然慌乱起来。
他记起她昨夜垂眸吹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