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振业第二天去家乡的祖坟前祭拜了一番，第三天便随县里的有关工作人员去考察了几家石英砂厂和几家拉管厂以及老玻璃厂，老玻璃厂已经倒闭了，工人们也都下岗了，只留下了两三名县里企业体制改制办公室的人在这里守着这堆烂摊子。

九十年代时，正赶上全国范围内的也好为政府减轻负担。到九十年代末的时候，大多数的企业改制已经完成，还有极少部分的一些企业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还没有改制完毕，放在那里死不死活不活的，很让人头疼。

老玻璃厂就是这样的一家企业。

那时候的企业改制多是以企业管理层收购为主，公营改为私营，只要负责厂子里欠下的债务，通常只需要花很少的钱就能把企业接手过来。大多数的小厂矿都是这么干的，几名曾经在厂矿里担任领导职务的管理高层承担起企业欠下银行的债务以及其他债务，旧厂子便被接管到了私人的手里。但几家大厂子却没人愿意来接手，因为产业太大，欠下的债务太多，私人拿不起这么多钱来，而且，这些老旧的设备根本就无法再投入运营，谁要是接手了等于是用巨资买下了一堆破烂，这样的烫手山芋，谁敢要？

县里组织了几名老玻璃厂的技术人员以及石英砂界的几位老板陪同原振业开了一个小型的座谈会，对于玻璃业的前景，当前世界上各国的玻璃生产技术以及资金需求等都作了详细的分析，如果引入国际上最先进的浮法玻璃生产线，重新开工投产，那玻璃行业的利润还是相当大的。

但是，没有人愿意来接手老琉璃厂，老玻璃厂的现状那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破旧的设备根本就无法再投入使用，谁要是接手了，等于是重新建造了一个新的玻璃厂，有那么多的钱，在其他地方建一座新玻璃厂好了，凭什么还要来替老玻璃厂还债呢？说到这里，其实最关键的就是钱。谁能拿出那么多的钱来引进设备重新投产？要是有几千万了，谁还愿意再受苦受累的冒这个风险呢？在家养养老才是个不错的选择。

罗书记极力撺掇原振业接下老玻璃厂，对于县里来说，如果这个老玻璃厂重新开起来了，一来能解决几百号工人的就业问题，二来，县里的财政收入也能得到大幅提升，三来，这个烂摊子放在这儿永远不解决也实在是不像话，就像一个垂死的大人物躺在这里，你明知道他要咽气了，偏偏又治不好他，还不能把他给抬到地里给埋了，这叫人多难受。

罗书记在座谈会上甚至发下了狠话，如果谁接手占地几百亩的老玻璃厂，在土地租赁费的问题上，县里可以给予最大的优惠，只收取很低廉的土地有偿使用费用。

但是，在场的众人都是呵呵一笑，没人愿意接手这个烫手的山芋。

座谈会开完后，便是吃饭。

不管是考察拉管厂还是玻璃厂亦或是灯壳厂，只要是到了饭点，县里必定要安排大张旗鼓的吃饭。座谈会开完后也要吃饭，到温泉去泡泡澡也要吃饭，原振业在家乡考察了三天，被接连不断的酒宴弄得烦闷无比，他实在弄不明白，为什么要吃这么多的饭，为什么不管什么事情都要拿到饭桌上来说。从情感来讲，他更愿意和自己家乡的族人们一块儿吃饭，哪怕就是在街边请点小吃也可以，或者就是在几个叔叔家吃点家常便饭也行，那也比顿顿在酒店的豪华包间里来得舒服。可县领导们的盛情相邀又实在让他不好拒绝，只好勉为其难的去应付，每次都是喝得醉醺醺的，要不是原振衣替他挡驾，恐怕非被灌醉几回不可。

“堂弟，为什么县里的领导们这么热衷于请客吃饭呢？而且每次都要去那么高档的酒店里，其实，哪里有这个必要呢？什么事该做的，不请客吃饭那也要去做，不该做的事情，请吃再多的饭也没用呀。做人做事都是有自己的底线的嘛。不说铺张浪费了，天天在酒席上要花掉多少无谓的时间呀？要消耗掉多少的精力呀？把这些时间和精力用在工作上不好吗？”

原振业无可奈何地接着发牢骚道：“这个我还真是搞不懂，我发现呀，在大陆这边，有些事情做起来明明很容易，却偏偏要弄到酒宴上头去说一说，有什么事情什么条件直接说好啦，弄到酒桌上把这些人际关系纠缠在一起却反而难以搞明白了。堂弟你跟我说说，是不是各地政府都是这样呢？都是这么热衷于请客吃饭呢？”

原振衣也是有些厌恶这种喝了上顿喝下顿的生活的，而且，县里安排的这些吃饭，纯粹是为了喝酒而喝酒，为了吃饭而吃饭，像是在应付差事，说着一些违心的客套话，走着这些繁琐的程序，把生命的光阴都白白的浪费在了觥筹交错的酒桌之上。这根本就不是在享受生活，简直就是遭罪。

吃饭本身倒是没有什么对错之分的，民以食为天嘛，是人都要吃饭的，想吃点好的想喝点酒也无可厚非。可是，如果吃得不舒服不愉快，是被逼着按某种特定的程序来吃饭喝酒的，那换了谁也会感到不自在的。

“这已经是约定成俗的习惯了，也可以说成是一种特定的待客文化，”原振衣一脸苦笑道：“各地方也不一定都是这样子，但绝大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