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振衣听到乔煜说这个地方闹过鬼,禁不住笑了起来。
这里当然闹过鬼,他八年之前就在这里见到过那个女鬼,而且,就在现在,那个女鬼又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此刻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正在袅袅娜娜地向桥顶上走呢。他甚至能看清那个女鬼的连衣裙在夜风中衣带飘飘的样子,甚至能看得清那个女鬼的长发随风飘散在空中,如风中的柳丝。
如果他是第一次看见这个身影,断然不会认为这会是一个女鬼,反而会因为“她”颇具出尘之姿的身形,素洁得仿佛未染凡尘之气的背影而把“她”当做一位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的姑射仙人。
通常,鬼物都是带着些死气的。因为,鬼就是人死后的灵魂所化,人一死去,生机断绝,阳气尽丧,此时,灵魂出窍,化之为鬼。鬼为纯阴之物,散发出的当然就是阴气,而阴气,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死气。
死气沉沉,说的就是不带有一丝元阳,不带有一丝生机。这是原振衣对“鬼”的认知。
从那个袅娜的身影上,原振衣没有感觉到那种死气(但也没有感觉到一丝阳气),但他在潜意识里却固执地把这个身影认作是“鬼”。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感觉,原振衣也不知道,并且,他也无法说服自己。
“老同学,即使这里闹过鬼,那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呀。人不应该怕鬼,鬼应该怕人才对……”原振衣故做轻松地开导着乔煜,哈哈大笑道:“难道因为这里曾经闹过鬼,人们就再也不从这座桥上走了吗……?好了,我不过去看了,你说的这里闹过鬼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乔煜听说原振衣不把她独自丢在这儿了,稍稍放下了心来,但她仍然把原振衣的胳膊抓得紧紧的,心有余悸似的说:“你几年前就离开这里了,不知道这里的情况。这几年来,每年都有人从这座桥上跳下去自杀,现在这座桥被这一带的人叫做勾魂桥。因为这里死过好几个人,所以,白天路过这里的时候,都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更别提晚上了。听一些老人讲,这座桥下面有恶鬼藏身,有些火力弱的人经过这里的时候,很容易被鬼给勾了魂去,莫名其妙地就会从桥上跳下去自杀,你说吓不吓人?”
“哈哈哈哈……”原振衣听了乔煜的一番话,爽朗地大笑道:“哪有什么鬼,那不过是一些老年人的牵强附会之说罢了。越是没有文化的人,越是会轻信歪解这样的故事。把龙卷风说成是龙吸水,把白磷自燃说成是鬼火追人。其实,哪里有那样的事情?人死后,灵魂化为气,骨肉化为泥,就和蜡烛烧完了是一个性质,只在人们的记忆里留下点光亮,哪里还会剩下些别的东西呢?所有那些鬼物之类的传说,只不过是有人编造出那样的故事来,自己吓自己罢了。蒲松林先生在《聊斋志异》里描绘的那些鬼怪狐仙之类的故事,只是影射现实生活中不同心性的那一种种人而已,归根结底就是一本劝人向善之书。上学的时候,语文老师在课堂上给你讲的那些知识看来你全都给忘了。”
这个家伙,明明自己看见了鬼,却在女同学面前鼓吹起无神论来,而且还说得有鼻子有眼,坦坦荡荡的,让人一点也反驳不起来。
“我也知道那些故事都是假的,但是忍不住就会害怕,”乔煜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些羞羞地说:“你要过去看就过去吧,但你必须带上我,我可不敢一个人呆在这儿。”
“好,你抓住我的手,我跑不了的。”原振衣把手伸给乔煜,两人肩并肩的向着桥顶走了过去。
前面的那个苗条的身影此刻已经走到了桥的最顶端,“她”轻飘飘地越过桥边的栏杆,仿佛是不受桥栏等实物的阻隔,忽忽悠悠地向桥下面飞了下去。然后,落到了下面的铁轨上,沿着铁轨的方向又向前飘了十余米远,在铁路南侧的护坡边停顿了一下,消失不见了。
“啊?”原振衣虽然早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那个身影在桥底的某个地方身形一晃就不见了形踪还是大吃了一惊。
“怎么了?”乔煜听到原振衣的惊呼,紧张万分地一把抱住了原振衣的胳膊,心惊胆战地问。
“哦,没什么。咱们上去看看。”原振衣拍了拍乔煜的手背,领着她快步走到了桥顶。
站在桥顶,面向东方,看着通向远方黑暗中的铁轨,什么也没有发现。原振衣又低头向着桥下望去,谁知这一望,却又让他大吃了一惊。
一股阴郁的煞气从桥底喷涌而上,直冲他的泥丸宫,让他心头一阵恍惚,仿佛觉得有一种时光倒流之感,又象是桥底正铺开了一张巨大的网,象是要把桥上的人人拥入其中。
“这里真的好吓人,阴森森的,好象这黑暗要把人吃了一样。”乔煜声音里带着哆嗦,她把原振衣的胳膊抱得紧紧的,整个身体都贴在了原振衣的手臂上。
“就是黑了一点,其实没有什么好怕的。人类对黑暗有一种天生的畏惧感,要是现在下面灯光通明的,你就不会这么害怕了。”
原振衣微笑着安慰乔煜,眯起眼睛端详起桥底的情况来。
桥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