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杨虽死,可王直、陈循这群人还在。”
“江南之地吏员占天下半数,让张孟存去对付他们,总比我们下水要好……”
陆愈话未说完,于谦便冷脸道:
“隔岸观火非我所愿,且我也不认为张孟存有胆子把江南查清楚!”
“你偏要搅进去?”陆愈语气带上了情绪,这种情绪是他这個位置的人所不该存在的。
“什么叫做搅进去?”于谦反问他,随后转身道:
“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
他抬腿向外走去,陆愈瞧着他的背影,于心不忍。
如今已经不再是洪熙年间了,尽管当今的皇帝对朝廷的掌握依旧强势,可皇帝毕竟不是那位。
一场大案若是展开并结束,那朝廷和天下都能获利,可主持大案的人就难说了……
陆愈还想阻拦于谦,可他最终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于谦是他的好友不假,可他如今努力而来的生活也来之不易。
京察这趟浑水他不能搅入,哪怕就算在岸边站着看,也需要时刻警惕。
况且他只有站在岸上,才能在关键时刻捞于谦一把。
长叹一声,陆愈转身走回了武英殿,步伐沉重……
宣德十年七月初一,《大明报》宣布京察天下,以都察院左都御史于谦为主官,右都御史张孟存为副官,统辖都察院、刑部、大理寺、锦衣卫、西厂等五司衙门三万余名官吏展开京察。
二十余年的承平让许多官吏早已失去了警惕性,因此当京察开展,并且是以兴大案这种严格程度开展的时候,许多人都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于谦的较真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对于他而言,不论官吏官职大小,牵着多大,只要财产来源解释不清,那他就会按照《大明律》对这些官吏判刑。
其实他大可以将官员羁押,等待皇帝发落,或者把官吏和违法犯罪的罪证交给刑部,把定罪的事情交给皇帝和六部来办,然而他并没有这么做。
他很清楚,如今朝廷的钱粮并不足以推动新政高速发展,而海外诸藩也各有心思。
朝廷需要钱粮,需要足够的钱粮。
自世宗武皇帝去世后,官员之间便鲜有敢于追查到底的情况,原因很简单……大家都疲惫了。
经历洪武、永乐、洪熙这三朝七十八年的高压,官员们都感到了疲惫。
正是因为如此,宣德朝这十年时间才没有兴起大案。
不过这并非是皇帝对群臣妥协,而是皇帝想要在该动手的时候动手。
如今动手的时机来了,而许多人不敢动手,所以皇帝才选择了自己。
庙堂之上那群人都不敢做的事情,唯有他于谦能做……
“于廷益!你不得好死!!”
“陛下!臣冤枉啊!”
“行刑——”
伴随着行刑声响起,伴随着“噗嗤”的声音响起,斗大头颅跌落南京城江东门外行刑台下。
血腥的场面让许许多多围观的百姓接受不了,一时间呕吐声连连传来。
只是面对百姓的窘迫,于谦坐在高台上面色如常,拿起惊堂木狠狠拍下。
“继续……”
“啪——”
宣德十年七月初六,于谦以南京一百六十七名官员,七百三十二名吏员的性命揭开了“乙亥案”的序幕。
三万余名五司官吏开始以南京为中心,不断向外展开京察,严苛程度甚至达到了官员们不敢坐马车,只能步行去衙门办事的程度,生怕让人觉得他们贪腐了多少钱粮。
可事实证明,大明朝的庙堂承平二十余年,下面的官员并没有如他们自己所说的那般安分守己,反而是在世武帝去世后开始了报复性的敛财。
八月初五,于谦抵达南京的第一个月结束,入狱官员便已经达到七百余名,吏员更是多达三千多名,查抄所获钱粮、宅邸、田亩折色后高达二百四十余万贯。
如此大数额的抄家所获,让六部的王回等人立马就察觉了基层的贪腐远远要比他们预估的严重。
朝廷需要钱,他们上层不可能撕破脸皮,所以只能从基层着手。
基层可以废,这并不要紧,因为大明朝现在最不缺的就是当官的人。
二十几年未兴大案,光是等待官职的进士便多达一千三百余人,在家的举人更是多达二万四千余人。
至于吏员,那就更不缺乏了,时至如今,大明有三十四所中学,每年毕业学子二十余万。
这其中仅有不足千分之一能进入太学,剩余千分之九兴许能通过科举得到个进士席位,进入翰林等待授官,亦或者成为举人。
除此之外的百分之九十九,基本都成为了工人或边疆的军吏、军士、吏员。
但凡朝廷放出些吏考的风声,这群学子足够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