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淮见元功眼睛里满是那道元亶的衣带诏,不由得警觉的将衣带诏抽了回来,重新压在了衣袍之下,说道:“哼,我还以为辽王之子会与凡夫俗子不同,有些先祖的血气,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元功浸淫官场也好几年了,对这些激将言语也都是从小耳濡目染,所以并不在意,回道:“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当年陛下除杀鲁王、宋王、梁王之事仍然历历在目,六叔公,难道你还没有警觉吗?”
“什么意思?”
元功叹了口气,用茶水在乌木桌面上写了四个字:“功高盖主!”
“这......”
“您如今位极人臣,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后之所以没动你,也是想给元氏皇族的人看,最起码能让您衣食无忧,子孙昌盛。但......六叔公,您想过将陛下救出来之后的事了吗?”
元淮的手腕一抖,险些将茶盏摔落,他狐疑的看向元功道:“没......没想过。”
元功摇了摇头:“不,您不是没想过,您是没想到差的方面。侄孙没猜错的话,您一定是想过加官进爵,想过后世蒙荫,甚至想过......呵呵,想过像我父亲辽王那样,成为拥立首功之辈,配享太庙,是也不是?”
元淮沉默了,半晌后才叹气道:“是......”
元功揉了揉肩膀,站起身来踱了两步,续道:“伴君如伴虎,六叔公啊,您拥立之功再大,能大的过我父亲和我四叔吗?大的过太宗诸子吗?信侄孙一句话,别做傻事了,否则将会万劫不复。”
“可......可陛下的衣带诏......”
元功眼珠一转道:“如果您信得着侄孙我,不如将那衣带诏给了我,还有......我需要知道您所有的裙带关系,也就是您所谓的保皇党的名单。”
“你要这个作甚?”
元功嘿嘿一笑:“自然有用处,不过......怎么用您就别操心了,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的。至于祭火大典刺杀裴满的事,您也不必再操心了,我会即刻去见我父亲晋王,和他商议后给您一个答复。”
元淮也坐不住了,就像元功所说的,此事事关体大,一招不慎,便会跌落十八层地狱,就连如今的官位、爵位及家族都会瞬间灰飞烟灭,他为官几十载能做到首辅之臣,靠的就是谨慎二字。
元功见他半天没有反应,于是清了清嗓子道:“这样吧六叔公,如果您还需要斟酌,那不如回去再想想。不过......今天只要您出了大宗正府,也就意味着你我今天从未商谈过任何事,您看如何?”
元淮点了点头,放下茶杯后,缓慢的向门口走去。
临出门前,他突然又止住了脚步,猛的掀开衣袍“嘶啦”一声,将缝在衣袍下的衣带诏扯了下来。
元功一怔:“您这是......”
元淮咬牙道:“直到刚才你说完,老夫才明白,这衣带诏根本不是荣华富贵,而是一块烫手的山芋!我用它召集元氏子弟,一旦营救陛下不成功,陛下依然安然无恙,我的全家老少却会死无葬身之地。若是成了......那样会......会死的更惨!元功,幸亏你给我提了醒,否则的话,唉!后果难以想象。”
元功微微一笑:“六叔公,南诏人有句老话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您啊,就是在局内,所以蒙住了双眼,幡然醒悟也未必是迟了。”
“可是......可是你要了这衣带诏岂不是惹火上身吗?”
元功自信的点头道:“未必,万事在于筹划,筹划的精细了,也就没了败迹。我和您最大的不同是,我可以急流勇退,也可以隐居于山林。把陛下救出来之后,远离朝堂变成一只闲云野鹤便是了。到时候功劳是您的,退一万步讲,即便不成......那裴满也未必能把我怎样。”
“你这么有把握?”
元功嗯了一声,随即追问道:“还有名单,此事事关重大,万一行刺起来,我怕有误伤,所以六叔公,在没有名单之前,我是不会筹划刺杀之事的。”
“好!老夫就信你一回!”
元淮说着,将头上的乌纱慢慢取下,掀开玄底后露出了一张寸许大的绵纸来,他将绵纸抽出递给了元功道:“一共是三十八人。元功......我将咱们元氏的命脉都交到你的手上了,万万不可负我!”
元功一手将那绵纸攥在手心里,一手拉住元淮的胳膊道:“现在是三十九人了!”
盛志带着叶飞刚走出档案房,便看到元功送走元淮的场景,于是笑嘻嘻的飘落在元功身前问道:“宰辅怎么跑到大宗正府来了?”
元功一怔,摆了摆手道:“他是六部最高官长,来巡视部署办公不是合情合理的吗?”
盛志哈哈一笑:“没那么简单吧?难不成他来的目的是和我一样?”
元功懒得理他,轻哼一声对南樾吩咐道:“备马,我要回一趟栖霞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