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将军,你竟是这么想的吗?”
陈秋感到有些失望。
这时代的人,尤其是贵族,对于平民百姓的态度与牛马无异。
数千难民看上去颇为震撼,但是对于他们这种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人来说,还没到那种可以不顾大局的程度。
李子言察觉到了陈秋的变化,脸色顿时一沉,“不仅是老臣,想必军士们也是这么想的。”
“是么?”陈秋自嘲的笑了一下。
他接着转过身来,看向自己随行的军队。
身后上万人的队伍中,五千人是守卫丹音的禁军,他们大多都是从大夏虎师中退下来的老兵的后辈,还有一些人,随行的医官,御膳房的厨子,诸子百家的弟子,将作监的工匠等等。
这些人,绝大部分都不是平民百姓出身,至少父辈身上或者自己身上都有着爵位的存在。
诸子百家的弟子,则是龙蛇混杂,什么阶层的人都有。
陈秋没有去看那些随行的人,而是看着自己眼前林立的军士。
禁军的队列有些散乱,长矛歪七扭八的抗在肩头,时不时探头探脑的看着眼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距离陈秋最近的黑冰台亲卫,就像是一个个的兵俑一般,列成阵列一动不动,哪怕前方有着数千人阻挡他们的去路,在陈秋没有下令的时候,他们仍旧是面不改色的站在那里。
陈秋看着眼前的军士,大声说道:“朕令尔等扎营,将那些老弱百姓安置于营中,尔等露天过夜。”
刚一开口,禁军中就发生了骚动。
“凭什么将我们的营帐让给这些难民啊?我等可是来征讨叛逆的,这天这么冷,若是晚上染了风寒该怎么办?”
“就是啊,这些难民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就好了嘛,反正他们都是叛逆的家人,按照株连之罪,至少也要服十年徭役才能够抵罪。”
“要让你们让,某反正是不让。”
那些议论声交织在一起,像是面前有一大锅煮沸了的开水,震得陈秋耳朵嗡嗡的。
这时有人注意到,一直从未动过的黑冰台亲卫已经开始了动作。
他们将辎重的手推车聚集在一起,然后用桐油布遮住了辎重,随后将自己的兵器武装一一解除,放在了运送辎重的手推车上。
虽然很密集,但秩序井然。
每个黑冰台亲卫都记住了自己兵器武装的位置,然后取出一个个的帐篷来,开始安营扎寨起来。
没有人下令,没有人出声。
所有人都是看着黑冰台亲卫的动作,三千人齐心协力,很快便将一座座的营帐支了起来。
随后黑冰台中的火头军出来支起了一个个的铜锅,开始造饭。
天刚下过雨,那些柴火大部分都是湿漉漉的,难以点燃,不过好在黑冰台的火头军有着自己的方法,他们先是从辎重中取出了一些干燥的炭火,点燃之后将这些已经沥干水分的湿柴放了上去。
一时间,浓烟滚滚,伴随着阵阵的麦香味道四散开来。
不知何时,周围已经围满了难民,他们眼巴巴的看着上百个正在冒着浓烟的铜锅,喉咙不自觉的动了动。
“吴二狗!去那些盐巴来!不够了!”
一名黑冰台的军士在吆喝着,看他身上的陶甲,一眼便能够看出来,这人最低都是百夫长级别的军官。
百夫长在大夏军中,已经可以称为百人将了,有着不低的爵位。
可在黑冰台亲卫当中,却像是个火头军一样,亲自动手生火造饭。
那叫吴二狗的军士立即便从辎重那里找来了盐巴,给临近造饭的火头军们分了一些,随后颠颠的跑到了那军官身前。
李子言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为何会如此?”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什么话来形容这些军士。
黑冰台自从一出场,就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大夏虎师当中的精锐,不必黑冰台差什么。
只是那股子精气神总是感觉有些不同。
他在黑冰台中,见到了好些眼熟的面孔,都是在边军中曾见过的。
不是斥候便是精锐,只是他看着看着便皱紧了眉头。
“陛下,这些军士都是荆地之人?”
为将统军大忌,绝不能一直用同一地方出身的军卒,这些军卒同一地点,同一籍贯,容易抱团生乱。
陈秋点点头,“李将军可是怕这些人心生怨愤,不满之下抱团生乱?”
李子言郑重的点点头,“正是如此,陛下为曾亲自统军,自然不知道这军中大忌。”
陈秋摆了摆手,“朕知道。”
李子言被噎住了,他张了张嘴,“陛下知道?那为何?”
“朕自有用人之道,你可看这些军卒有什么不满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