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郊外沄河畔，换了身干净衣裳的瞎眼老者双手背在身后，系住双眸的青丝带迎面飘舞，衣角猎猎，侧耳聆听滚滚河水浪涛，奔流向东。

“牺牲一个周戎值得吗？”

周身神辉笼罩的男子问道。

“没有什么值得与不值得，我们本就是该死之人，苟延残喘至今，无非是执念罢了。”

瞎眼老者语气平淡温和。

唉～

男子长叹口气，消失在茫茫天地间。

瞎眼老者嘴角上扬，摇头晃脑间哼出几句昔日流传大泱坊间的民谣，步履蹒跚的走向自己亲手为自己打造的坟墓。

北风呼啸，凛冽寒风如长刀横贯大地，卷起漫天沙尘。

旷野之间，丈高的柱子上，全身赤裸，仅留一块破布遮羞的周戎冻得皮肤乌黑，大大小小的冻疮如同癞蛤蟆的后背，流淌出恶心的脓疮水。

温煦的阳光下，又痒又疼的他已经好几日没有喝过水，吃过半点东西。耷拉着脑袋，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动，用蚊子般的声音断断续续哼着昔日流传大泱军中的歌谣。

柱子下方，面无表情的凌晨阳那双内含墨玉的剑眸紧紧盯着他，鬓角发丝飞扬吹不散愁容，拄刀在地的双手反复攥紧刀柄处兽首，以掩饰心中的震惊。

别人听不清，但他却能听清，清清楚楚的听到那五音杂乱，字里行间蕴含的无畏和勇气。

从未见过一个人有这般意志的他隐隐有些焦躁不安，惶恐。怀疑起自己的决定，是否应该给他个痛快，而非折辱。

“说吧，说出你的同伙，我饶你一命。”

话落，凌晨阳不由感到后悔。

事到如今，他也看明白，周戎的那些袍泽兄弟根本不会出现。

或许从一开始自己就错了，甘愿被抓的他只不过是用来扰乱自己的弃子，怎么可能会来救。

沙场烽火映天红， 战鼓声震万里风。 兵将驰骋追落日， 旌旗卷雾掩雄兵～

“小子，你爷爷我当年落虎原一战，斩敌两百余，拿下将首七八，早就回本，多活的这三年都是赚的～”

疲倦的脸上洋溢出几分色彩的周戎继续吟唱，扯着干哑的嗓子高嚎，难以入耳的声音响彻天地。

凌晨阳闭上眼睛，直挺挺的身躯好似一把锋利的长剑屹立不动。

他在等，不是等人来救，而是等周戎何时死去！

“殿下，我们要救他吗？”

正在刷马的心腹问道。

蹲在地上的八殿下抬起头，看向周戎所在的方向。

“救？拿什么救？别忘了，你我的性命还握在宣帝手上。”

“可是王武他们那群人可能等不了了，倘若放纵他们出手，岂不坏了您的大事。”

消息敏锐的心腹继续劝说。

身为文官的他们对周戎的死活不挂在心上，可是武将那群人不一样，即便平日里不和，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被折磨死。

“他们想反吗？！”

脸色剧变的八殿下喝问。

心腹苦笑：“到了这一步，何来反一说。”

“该死的王武，告诉他们，我自有定夺！”

八殿下气急，咬牙切齿道。

“您自己和他们说吧。”

心腹牵马走开，留下他独自在寒风中无能狂怒。

精美的白玉廊桥上，附身观赏鱼群，不时投喂的宣帝搓搓手指，洒下些鱼饵，

“御马园情况如何？”

“暂无来报，依洗笔宣近来暗查结果，此事牵连甚广，其中包括两位皇子。”

老太监的声音越说越小。

宣帝抬起头，威严霸道的虎眸闪过精光，不屑道：“这些蠢货，真当朕是瞎子聋子吗？传令下去，洪卫明日撤回，礼部全力准备冬狩事宜。”

“陛下三思，时间太紧凑，不解决泱朝余孽冬狩恐生事端。”

老太监急忙跪地冒死禀奏。

“朕自有定夺。”

宣帝抬脚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一行宫女侍卫急忙跟上。

四面透风的破屋里，坑坑洼洼的地面上摆满大小不一的石头，摆出一幅诡异的图案。

盘腿坐在地上的李长庚双手死死抓紧头发，尖锐的指甲几乎挠破头皮，留下醒目的血痕。

“周戎你个王八蛋，你他娘的真给老子把密道弄塌！别怪老子不救你，想救你也没招！”

“混蛋玩意儿，你又没有炸药，你咋弄塌的？”

自言自语的他真想给周戎几拳。

可惜他不在，骂也没用，马上就死的人了，吊着的那口气指不定晚上就没。

想到这里，李长庚快速摆动地上的石子，打乱顺序重新排列，再打乱再排列，随即一脚踹开，烦躁道：

“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