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且有的忙。”
谢玄深吸口气,将碗里的药汤一饮而尽,将放下药碗,忽而觉得肩头的伤口又隐隐作痛。
他顿了顿,那夜回来得急,也没来得及处理,他掀开衣袍,却被肩头上交错缠绕的白布愣了愣。
紧实的包裹感终于传来,他定神望了望,唇角不由自主地溢出个笑来。
莫非,白川生前,是个四处行医的赤脚大夫,伤口竟包扎得如此熟练漂亮。
“你醒了。”那声音先在谢玄耳廓滚了两滚,白川的人才从窗子里翻进来。
“你怎么都不走门?”
白川望着大敞的窗户,脑海里忽然涌现出些稀碎的片段:“我似乎,自幼时就不喜欢从门走。”
“主司大人,真病了?”
白川重重点头,昂着脑袋的模样活像一只挺着胸脯蹦蹦跳跳的小鸟:“那是自然,有我出马,你自不必担心。”
白川记得,主司似乎是跟在那个名叫胥原的臭道士身边的,自白川从道观回来那日,他便莫名其妙病了。
“就是他做多了亏心事,自己被自己吓的。”白川慵懒地坐在桌边,微微笑着。
想将这七星剑搅成一滩浑水,自然先要将里头的秩序打乱,群龙无首,谢玄才能有机会爬上去。
于是乎白川不过在夜里跑到那主司的卧房里装神弄鬼了两次,第一次那主司被吓得捂着被子直哭,第二次更是直接尿了裤子,大喊饶命。
到这第三日,已是昏头得起不来床了。
白川从凳上起身,须臾便坐到了谢玄身侧:“你真想好了?要随那筒子指示,前去刺杀裴怀雪?”
谢玄握着杯子的手指紧了紧,微不可查的嗯了一声,低垂的长睫在眼下扫出淡淡的阴影,与他睑下的青黑融在一处。
“我听人家说,她新近做了丞相,好大的威风,出行时不知有多大的排场,到时候一个人少不得要打十个,岂非累死?”
“谁说我要一个人去?”
白川闻言立时将自己紧紧地抱在一处,目光闪躲着望着他:“我可同你说了,我同其他的鬼魂不一样的,人家挨刀,那是利刃穿胸面不改色,我可是要疼的。”
谢玄轻轻一笑,定定地望着她:“我知道,你同其他的鬼魂,都不一样”言罢,他一副话里有话的模样,白川愣是从这目光里解读出了两三分威胁。
“我,我……”方才也不过开开玩笑罢了,她偏了偏脑袋,嘴角噙着笑,“你若是请我,我也不是不能勉强屈尊……”
“你不必亲去,不是说要做法事吗?”谢玄说着,从枕头底下摸出个小小的荷包,“我前些日子去往城郊的一处寺庙,止言大师在那里等你。”
白川闻此,脸上的笑意滞了一瞬,目光带了些疑惑之色,往日里吃口饭都要扯着她,无赖似的在她怀里撒泼打滚的小子,这会儿怎么这么硬气了。
白川接过荷包,出神地望了会儿:“可他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说话,这怎么办?”
谢玄轻笑:“你不必忧心,我已同他说过,你只管去就是了。”他抿着唇,露出点颇有些羞涩的笑容:“总让你犯险,我过意不去。”他顿了顿,“白川,我听闻魂魄在外荡得久了,地府不收的。”
话毕之时,阿元恰好推门而入,他面色有疑地打量了谢玄几眼,对他总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的行径已经见怪不怪。
“我同他一起去。”谢玄抬手指向阿元,温和的目光却放在白川身上。
阿元闻言脚下似乎一个趔趄,他回身过来:“同你去,去哪里?”
“杀裴怀雪。”他面不改色地吐字,阿元的心却凉了半截。
他小跑过去:“这单子在门后挂了一旬有余,门中根本无人敢接,你若是去了,定是死路一条。”
“她此刻正在庆州巡查,如此良机,失之可惜。”
“你怎知她来了庆州?我前些日子听闻她新做里丞相,只怕还在京城忙得不可开交。”阿元面上疑色更重。
“你只说去也不去?”谢玄微微笑着,目光仿佛能将阿元看个通透。
阿元思忖一会儿,咬着牙点了点头。
“只待两日。”谢玄收回落在阿元身上的目光,转而望向窗外。
此刻正是个大好的晴天,可冬日里,这样的晴天在庆州很是少见,再过几日,就会有一场雪。
一场能将所有痕迹都抹去的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