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松月堂院中鸟鸣婉转。
秋筠拿着两套新衣来,豆青上杉,素白下裙,只是纹样不同。“小姐,赋裳坊的成衣速度真快,快试一试。”
冬青忙着给陈纾画眉点妆,说:“看时辰是来不及试衣了,老太太那边催着,今日问安后要在佛堂礼佛。”
陈纾打着哈欠,讪讪地说:“三哥哥绩考,连着一家子都要去替他祈福。大哥哥沙场喋血,也不见祖母在佛前祈祷几句平安。”
秋筠将衣服挂在衣橱,说:“小姐,这话可不要浑说,若是被有心人翻嘴皮子,老太太与姑奶奶会不开心的。”
“嗯,知道。我也就在你们面前偷偷说两句。”盯着镜中的自己,长得不赖,但这眉眼间因噩梦还渗着疲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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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安堂一侧的佛室内,陈老太太手缠佛珠,衣着不似往日般华丽,倒是与佛室周遭的清雅肃穆相称。
下方还跪坐着陈英与姜悦,二人都虔诚闭目祈祷。陈纾也自觉地跪在她们后方,有模有样地祷告。
“神佛庇佑,希望明朗这次绩考能评个优,早日升迁回京都。”陈老太太拨着佛珠,嘴里念念有词。
大渝对官员的考核为一年一次,以‘德’、‘行’两方面为考核内容。德自然是官员的品质道德修养以及对君主的忠信,行是官员的能力、政绩情况。
绩考为优者,可有一次升迁机会,只是升迁的大小程度便是由吏部在年终进行裁断。由此可见,吏部是个肥差,如今的吏部尚书是蔡经,被这钱窝子养的大腹便便。
在佛堂足足呆了一天,午饭只简单用的斋饭。尽管膝盖酸痛,但陈纾也不敢在人前叫累。好不容易熬过白天,临回院子时,陈老太太要求陈纾两姐妹抄佛经三遍,三日后拿到隆兴寺烧给佛祖。
陈纾回首望着烟雾缭绕的康安堂,心中阿弥陀佛念了千百遍。明明自己只是个陪绑的,没曾想还要被一视同仁的抄佛经祈福。
回到松月堂,陈纾匆匆洗漱后便躺床睡下,早晨的新衣也未来得及试。刘嬷嬷此时迈着大步到了厢房外,不顾遮掩地大声喧哗:“早上送来的衣服,小姐可试穿了?”
冬青说:“未曾,早上送来时小姐刚巧要去给老太太问安,晚间回来就直接睡下了。”
刘嬷嬷点头说:“嗯,赋裳坊的手艺是最好的,小姐往日没穿过,自然不知。”
陈纾喊住正在灭灯的秋筠,“秋筠,刘嬷嬷这人我怎么没什么印象,她为何如此放肆。”
秋筠放回灯罩,走近床边,说:“小姐,这刘嬷嬷是您落水后才来松月堂的,因为您小时候吃过她几口奶,又被姑奶奶看重,便自顾地做大。”
原来如此,陈纾这几日绞尽脑汁也没有想起前世有关这刘嬷嬷的记忆,原来是新来的。
“由着她吧,看看能有什么幺蛾子。”陈纾说完便闭目困觉。
秋筠轻声应下,熄了烛火后去外间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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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的夏季,是一幅繁盛的风景画,府宅林立,商铺遍开。
陈纾与陈英母子共乘往露园去,姜悦饶有深意地问:“四妹妹,听说你最近爱读书,可都读了哪些书?若是有不解之处,姐姐可为你解惑。”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陈纾颔首回答:“没读什么书,只是想着识些许字,不做个睁眼瞎。”
陈英侧过脸,挑眉一笑:“纾儿说得有理,以后可想与姐姐去弘文馆听学?”
“母亲您忘啦?妹妹说过不愿去学堂的。”姜悦连忙说道,生怕陈纾一口应下要去学堂。
见姜悦如此着急,陈纾反而玩心顿起。莞尔一笑,对陈英说:“想去!”
显然,陈英也被陈纾的回答惊到,“呃,那...那我待会儿就遣人给弘文馆的学究捎话,你同悦儿一起听学。”
“谢谢姑母。”陈纾眉眼弯弯,不经意地打量着姜悦的表情,那表情着实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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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园中,京中贵眷已陆陆续续到场,赏花的赏花,游湖的游湖。
钱瑜一身粉红锦纱裙,在一众贵女中尤为捉眼。
“钱小姐,怎么不见姜小姐来,往日她可是与你最要好。”问话的是礼部尚书家的女儿林自叙,她平日最看不惯姜悦在弘文馆娇柔造作。
钱瑜一直等着有人问这话,她前日听姜悦说今日的诗会她那个草包四妹也要来。钱瑜是惯没有主见的,姜悦厌恶谁她便跟着讨厌,姜悦与谁交好她便跟着喜欢。
钱瑜浅笑道:“估计是家中有事,被绊住脚了。”
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句,“不会是她那妹妹又落水生病了吧?”
此话一出,引得众人皆笑。
林自叙抱手愤愤道:“你们那日没有看见陈纾是被推下去的吗?”
钱瑜止笑,说:“那还不是怪她自己凑着往前,想去瞧晋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