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出声。
看完这部影片,他并没有任何想要鉴赏的心情,影片要传达的东西很清楚,根本无需赘述。
但最后的一幕迟衡的表演,若是模糊掉导演运镜的处理,会让人无法知晓,“肖龙”究竟是阔别过去,还是燃烧未来。
镜头讲述的故事,和实际的故事,有时候会完全相反。
而肖龙和迟衡,太过相似。
相似到,他看到“肖龙”冲向火场的那一刻,会无视那么多摄像头,失控到冲过去拉住他。
……
清晨的太阳缓缓照进室内,温柔得如同母亲的目光。温暖的床榻,以及身体及精神上逐渐消褪的疼痛和疲累,让日日夜夜压抑在心口的沉重的情绪,也仿佛淡化许多。
迟衡缓缓撑起身,视线停留在趴在床边的少女的发梢一秒,便抬起头,透过那扇半开的玻璃窗,看向远处的风景。
窗外的天空如同澄净而湛蓝的湖面一般,平静无波。连云层都偷偷藏起,不忍心惊扰这幅静谧的画卷。远远看着,只几只如同墨点的鸟儿,点缀在画的边角,让这本该毫无波澜的苍穹活泛了起来。
远远地,能看到结队在长椅上晒太阳的病人们,还有在路上行色匆匆的护士和病人家属。虽然听不到远处传来的声音,也看不到底下的人们的表情,但却有种周遭充满着生活气的心安感。
记忆的片段与现实交叠,不知不觉日头已攀上山峰,开始能听到路上的车辆鸣笛声,学校里的广播声,孩童的嬉闹声。
“我想出去走走。”
迟衡的目光久久定格在窗外,不自觉地,这句话就脱口而出。
“我和你一起去。”
听到这句话,他偏过头,正好望向了邢云的眼底。
不知何时,邢云已经直起身来,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他的身上,像只警戒中的小豹子,表情也一瞬间绷紧。
他温和地笑了笑,看起来似乎比前几天笑得要真诚些。
“嗯,麻烦你了。”
他瘦弱的身躯被罩在略大的灰色的病号服之下,让他看起来更加像是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迫得整个人摇摇欲坠一般,几乎让人怀疑他可能根本没有走动的气力。
邢云见他吃力,想上前搀扶他,却被他的手势制止了。
他看起来有些费力的挺直了腰杆,两只手抓着输液架,随着输液架刺耳的推动声,床铺吱呀吱呀的声音响起,借着支撑点,他终于站稳了脚跟。
“太久没站起来,有点头晕,不碍事。”
他冲她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然后缓慢地挪动着步伐,走到门前转开了门把手。
一路上,两人都只是沉默地走着,只过台阶的时候,邢云会帮着把输液架抬高,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的交流了。
直到,他们走到了花坛。
迟衡的脚步愈发缓慢,在看到某一株植株时,彻底停下了脚步。
注意到他的动作,邢云也转过头看向他,顺着他的视线,她也看向了摆在角落的盆栽。
那是一株正在盛放的海棠,花影重重叠叠,花瓣到花心的淡粉色红晕,仿佛在少女脸上渐渐晕开的胭脂一般。
每一朵绽开花瓣的花,互相簇拥着,轻声细语地争论着,随着微风吹拂,在枝头轻颤着。
“以前我家里也有这样的花。”
迟衡伫立在原地,看着那寻常不过的花卉,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目光涌动间,却隐隐可见某种温暖的情绪在缓慢流动。
“我奶奶很喜欢养一些花花草草,家里的阳台上,有好几株长势不错的盆栽。我也不懂那些花花草草叫什么,唯一认得的就是海棠。”
他注视着花的时候,如同闲时拉起家常,絮絮叨叨的。
直到偏过头看向她的时候,才像意识到了什么,他的声音忽然卡了壳,表情也顿了一下。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又自然地接着刚才的话题,就如刚刚的停顿都是错觉一样,轻轻地苦笑了一声。
“但我不会养花,最后那些花草都死了,一盆都没剩下。”
他的声音低沉,但咬字却很清楚。每一个字都不拖泥带水。像是和朋友间聊天时,提起一件无关紧要却有些丢脸的小事一样,所有的细节都被轻描淡写而过。
不附带多余的感情。
簌簌风声袭来,连带着悄然落下的花瓣也被抛到空中。
忽然移动的光影,让迟衡下意识侧过头。在看见少女在他身前站定,眼里流淌着的光芒时,他明显地愣了一下,疑问的话语还未出口,就被卡在了喉咙。
“我不知道说什么,抱歉。”
少女发间的香气萦绕在他的鼻间,耳边嘈杂的声响消失殆尽,连带着他的思绪都中断了几秒。
比他还要娇小的身躯,连迎面的风都挡不住。但在这瞬间,她的怀抱传来的温度,一定是滚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