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荷残(2 / 3)

时机。如今大人势力不稳,董卓袁氏虎视眈眈,若留广陵王牵制,大人便能从中脱身扩大势力。咳咳——”傅融说的很急,语速越来越快。呼吸间肋部牵连着伤口阵阵疼痛,但他平静地迎着姑姑怀疑的目光继续道:“况且,广陵王已经得知大人的计策,难保他死后传出不会败坏大人的名声,反而对大人不利……”

环环相扣,滴水不漏。

女人一瞬不瞬地盯着傅融看似真诚的目光和他苍白的嘴唇,这样想道。

屋内炭火已快燃尽,冷风穿过窗户迅速降低着傅融的体温,他说完,已经无力地趴伏在床榻上低低咳起来。他的话无可反驳——为了博取曹操的信任,她也是向他这样解释的。她之所以前来,一是曹□□迫,二是,她实在担心,司马懿已经——她不敢继续想下去。

在同一批司马家的弟子中,懿并不是最出色的那个,可他是最坚韧的孩子。武术暗器、算数兵法,无论哪项,但有不通之处,他总是钻研不怠,不论昼夜。他好像不怕疼痛,好像没有弱点。即便身处逆境,他也能蛰伏忍耐,直到可以一举反击。家主便是看中了他这点,才在一众子孙中选中了他。

“但有坚韧不拔之意志,方成伟业。”这是上任家主对他的评价。

但那个冷漠的老头子不知道,坚韧,会带一个人找到他认定的答案,而且即便离经叛道,也不会回头。

她担心的,正是司马懿走上了这样一条路。

他进入绣衣楼以来,做的一切都很完美,可又总是在关键时刻不尽如人意。女人看着他费力地喘着气,却依然沉静缜密的眼神。

鹰视狼顾。这四个字,无端出现在她的脑海。她心中一凛。

女人第一次觉得,阿懿真的不再是那个会为了野狗哭泣的小孩子了。他似乎脱离了自己、脱离了里八华的掌控。这是很危险的事。要么,他会如前家主期待的那样,引领里八华完成伟业;要么,他会毁了里八华。

鬼披了太久的人皮,难道真以为,自己有人世的一缕魂了?

但阿懿,是个善良的孩子。

“姑姑知道了,”女人微笑着叹了口气,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傅融散落的头发,“姑姑知道了,阿懿,我会去和大人回禀。但是呢,阿懿一定要听话,知道吗?”听到“阿懿”这个称呼,傅融因疲惫而发怔的眼神倏地回过神,撞上那双仿佛蕴藏无限温柔的却深不可测的眼睛。

那是个阴雨天。

“姑姑求你!不要杀了它不要杀了它!姑姑我求你!我会听话的——会听话……”幼小的司马懿已经哭的没有力气,旁边的侍从紧紧抓着他不让他接近那只野狗。

“好,乖阿懿,姑姑不杀它。但你要知道,你是里八华的希望,司马家的子孙,不能玩这种下三滥的玩意儿。”

那时候,姑姑盛丽的面容嫣然一笑,美好的仿佛无数牡丹花开。他以为,它可以逃过一劫了,他也可以逃过一劫了。但是她说。

“阿懿,你亲自杀了它。”

傅融被那无边的温柔攫住呼吸,缚住手脚,不得超生。

他突然感觉,很冷很冷。

“姑姑,我会听话的,会的。”一滴泪水坠入女人的手心。这次她没有生气,而是怜悯地抚过傅融通红的眼尾。“这就对了。我会在绣衣楼加派人手帮助你,只要往后你心怀大业,抓住机会扳倒刘汉,以前不论你做了什么想了什么,姑姑就都不追究了。”

门外不远处响起守卫整齐的脚步声。女人看了看天色,有些急促地低声说:“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你最好知道,没有里八华的扶持,你什么都不是。不要演着演着,就忘了自己的真面目。这一刀,就是教训。”她的重音重重落在后两字上,纤细的手如游蛇般移到傅融肋下的伤口上,重重一按。

“呃!——”傅融死死咬住下唇,瞬间面色惨白。血液染红了女人白皙的手指,她威胁地看着傅融,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学生,明白了。”他无力地回应。女人满意地笑了笑,转身没入夜色。

桌上,多了一瓶女人留下的里八华上好的伤药。

傅融将那瓶药收进匣子里,解开绷带,重新处理了伤口,关上了门窗。

那两盆水已经变成了红色。

明天,她会不会发现?不过,他已经没有力气去管这些了。

老师要派人来监督他,往后行事只能更加谨慎,否则,对绣衣楼对她,都将万分危险。

她要是知道,其实,我是这样阴鸷的人,其实我一直在欺瞒她,甚至——利用她,会不会厌恨我?她会不会,也连带着厌恶飞云?如果飞云懂得人事情理,它应该也会选择离开我。我会害死它。

我不是傅融,却骗来了属于傅融这个名字的许多快乐的时光。

抱歉,但我真的,脱不了身。

或许有一天,我们会兵戎相见,如果真的没办法,我希望你亲手杀了我。至少,偿还那些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