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仪之后(4 / 8)

结夏蕤宾 悬镜 6117 字 2023-11-21

,咱们回宫吧,天要晚了。”

她涩然点头,慢慢地走到院门处,关门时正看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拎着包裹,从那间屋里出来。

少年与她打了个照面,似是怔了一下,而后微微地扬起嘴角,剔透的眼瞳倒映院中三尺暖阳。

芈纾礼貌地冲他颔首,带着侍女走远了。

从集市回宫大约两炷香,芈纾走的很不安稳。

她不知道是自己心神不宁,还是寒风太烈,总觉得身后有人一直跟着,回头总是一只猫或一片落叶。

到了侧门处,她忽视侍卫紧张的表情,装成溜出宫的小寺人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们。

“有人问起来,就说是太后宫里的侍女给的。”

日已过午,她无精打采地用完饭,闷在寝宫不出去,真有些面壁思过的样子。酒馆门前的群架、被踩踏的无辜平民、失望的老乐师,都让她对祖国产生了怀疑,为何楚国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为何子常能活着,而士兵就得死?

还有鲁国那位闻名天下的孔子,他曾经说:“吃饱了没事干,实在是很困难,不是还有六博棋玩吗?” 为何贤人玩的游戏,会让百姓互相仇视?

子壬说她什么都不懂,她现在承认了。

*

过了七八日,令尹子常终于带着残兵灰溜溜地回城了。

芈纾乍一听闻气的不行,而后又想到母亲的话,好容易冷静下来。兄长不方便出面,那她总可以用“小孩子不懂事”的名义出一口恶气!想来想去不能将事情闹大,经绿萝打听,得知子常素有洁癖,最恶虫蚁,太阳一落山就风风火火地往宫内的织室跑。

楚国上下的织室一年只养一茬蚕,但芈纾自幼跟母亲祭祀蚕神,觉得养蚕很有意思,养了几只野蚕放在织室里,喂以蓬蒿。她看着手里肥嘟嘟的蚕宝宝,颇有些心疼,要把它们放到子常身上去,肯定没有好下场。

她捧着蚕从后门出来,步子一停,飞快地避入墙角。

“我已与公子繁通信,他被俘至吴国,需要一笔钱财赎身。你现在就去唐公那里,不管什么金银珠宝,总要榨出一车两车送往吴国。我在豫章大败,王上对我十分不满,如果公子繁能顺利回来,我这令尹的位置还能保得住。”

竟是子常!

芈纾暗暗一惊,织室只在春夏忙碌,秋冬人迹罕至,此刻暮色渐深,令尹还没出宫,却在这里和人私谈!

她在心中早就把子常扎了好几个小人,恨不得他一口气说完,自己多点事和阿兄禀报。

另一人是个小吏,喏喏应了,又问:“那离宫地下的水道,还继续建吗?”

“自然要建。”

风过树枝沙沙作响,芈纾没听清子常后面说了什么,掌中一滑,蠕动的两条蚕宝宝砸进了檐下的水缸里,发出噗通一声响。

“谁!”

芈纾急的满头大汗,蹑手蹑脚地贴着墙面,绕着走了半圈,听小吏道:“这儿没人,好像是风把树枝吹进去了。”

她刚放下心,子常又道:“不行,我去看看。”

那老乐师说的不错,他果真比朝上谨慎多了。芈纾飞快地转着脑子,自己穿着宫女的衣服,他会不会杀人灭口?

脚步声越来越近,芈纾一颗心咚咚跳着,猝不及防手腕一痛,下意识抬头,只见树丛里两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她吓得差点叫出声来,然而那只是两个拿石子的侍卫。那两人相视一眼,其中一个往地上远远地扔了颗石子,另一个猱身而上,一把将她扯过,带着她朝与同伴相反的方向跃去。

“抓刺客!来人!”

子常尖锐地大喊起来,芈纾感到自己的身子在墙头近乎飘了起来,暗中的景物飞速闪动,连同那侍卫的脸也模糊不清,只有两颗明亮如星的眸子熠熠闪烁。

“放我下去!”她在侍卫手里挣扎起来,谁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刺客!

“别动,”少年清润的声音滑入耳畔,“你救了我大哥的母亲,我也救你。”

芈纾这才反应过来,侍卫的母亲,莫不是那天在酒馆门口昏倒的妇人?

不容她多想,后头的追兵仿佛多了一倍,她情急之下抬手指向自己寝宫的方向:“去那边!”

少年身手极好,足点松枝,彷如乘云踏月,淡淡的草叶气息从他衣上传来,莫名让她心安了一截。

“那天赌钱时拿石子敲我的,也是你?”待落地,芈纾不可置信地问。

少年仿佛没听到她说话,扒着墙头看了一眼,侍卫们举着火把往这边来了。

“公主,公主!”绿萝捧着一套衣裙狂奔来,“快换上!”

这丫头机灵的很,听到外面喊抓刺客,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多半是自己主子惹是生非,被当成了贼。

“呀!”绿萝看见芈纾身边的少年,奇道:“这不是院子里那个人吗?你是宫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