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徐志穹一行在民舍投宿,孙通判嫌饭食糙劣,发了一通牢骚。 “这简直不是人吃的,我说去驿馆住,你偏不肯,这米饭里都不知道掺了什么东西。” 孙通判吐出两片糠皮,比吃了苍蝇还恶心。 徐志穹敲了敲孙通判的脑壳:“有饭吃就不错了,等到了神临城,弄不好还得饿你几天。” 孙通判放下饭碗道:“你不是说替神君办差来了么?你不是说这位是个紧要人物么?你不是说咱们立大功去了么?怎么到了神临城还得挨饿?” 徐志穹指着洪振康道:“把他平安护送到神临城,咱们就算立了大功,若是他有半点闪失,不仅要挨饿,还可能要掉脑袋。” 孙通判名叫孙孝杰,举人出身,一辈子就去过一次神临城。 他没见过录王洪振康,也不知道眼前这两个人到底什么来历,若不是被徐志穹挟持,他早就逃回黑鹿城了。 但这一路上,孙通判确实帮了不少忙,千乘国对平民流动把控的很严,没有传告文书,徐志穹走到哪都属于重点关注的对象。 有了孙通判,情况大不相同。 官员出门,正常也得有传告文书,可沿途州县没人查问孙孝杰,遇到官阶低的,三两句话就能打发,遇到知府或同知之类的大官,客气几句,只说有要务在身,对方也不会追问。 徐志穹一路用法阵穿插,三天走了两千多里,平时都住驿馆,各县衙门好生招待。 而今离神临城近了,徐志穹必须谨慎起来,今夜且在民宅之中留宿。 袁成锋肯定已经收到了洪振康出逃的消息,以他的性情和当前的处境来判断,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把洪振康找回来,再惊动州县官员,便是送人头去了。 孙通判睡了,徐志穹往洪振康的经脉之中灌注一些意象之力,慢慢化解他身上的封窍之术。 封窍之术并不完整,化解起来难度也不大,徐志穹并没有把技法彻底化解,他留了些许混沌气机,让洪振康依旧不能说、不能写,无法表达自己的想法。 但余下的这点气机,就跟窗户纸一样,一捅就破。 在农户家里住了一晚,翌日不等天亮,徐志穹带着两人来到神临城外,没走城门,用法阵穿墙进了城。 进城之后,徐志穹径直去了束王府。 束王洪振基带着满脸绷带正在用膳,今日的主菜还是良心。 闻听运侯来了,洪振基让一众侍女退去,把徐志穹请了进来。 看到徐志穹身边还跟着两个人,洪振基问起了来历。 徐志穹逐一引荐:“这位是黑鹿城通判,孙孝杰。” 黑鹿城? 洪振基咂了咂嘴唇。 边陲之城的一个通判,怎么突然到了神临城。 再说了,这人算什么身份?一个六品小吏而已,把他带来见我作甚? 洪振基刚被洪振康打个半死,鼻青脸肿,口眼歪斜,本来就不适合见客。 而今被一个六品小吏看见了,洪振基心里很不痛快。 他极力掩饰着对孙通判的轻视,但孙通判却十分激动。 他看见了束王,这是他一辈子都攀附不上的亲王。 孙通判跪在地上磕了十几个响头,磕的砰砰作响,洪振基赶紧让他起身,看着徐志穹的面子,说了两句客套话:“孙通判,不必拘礼,既是被运侯看重,便是寡人的朋友。” 一听朋友两个字,孙通判眼泪当即流了下来。 这是发自内心的感动。 束王说我是他的朋友,我一个区区六品的通判…… 孙孝杰哪里还肯起身,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一声比一声响亮。 洪振基劝了好久,孙通判才敢起身,带着红肿的额头,小心翼翼站在了一旁。 洪振基请他落座,孙通判不敢坐,洪振基也不再理会孙孝杰,转而问徐志穹道:“不知这位是……” 洪振康的头上一直带着面纱,这让洪振基很是不满。 既然来见我,为何又藏得这么深?可在徐志穹面前,他也不敢多说。 徐志穹解开了洪振康的面纱,洪振基盯着这男子看了许久。 第一眼看上去,好像是个陌生人。 看到第二眼,洪振基不淡定了。 虽说须发花白,虽说身体瘦削,虽说形容憔悴,但有些东西不会被忘却。 忽略掉一些差异,洪振基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一张让他毛骨悚然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