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语走过去,她穿的平底鞋,身量的问题,还是走出了气势,给人压迫感。她觉得自己挺和气友善的啊,但实习生却有些怕她。
她说:“等下收拾完,你就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好,谢谢钟姐。”
执行导演叫钟语:“小钟,来一下。”
“哎。”
“明天录制的时候,把这一片地方空出来,方便艺人上台……”
“好。”
别说实习生了,钟语也累极了,靠着妆来遮近些天熬夜熬出来的黑眼圈。
艺人们接连坐车走了,但钟语他们还不能回。录制在即,出不得差错。
总导演叫走他们,开了个简短的会议。钟语又冷又困,脑子里跟团糨糊似的,强撑着应完,同事叫她去台外吃夜宵也被她拒了。
凌晨,秋天的风透骨凉,地铁停运了,可月亮还没打烊,仍在贩卖着它的皎洁。
当初,钟语为了通勤方便,租的电视台不远处的房子,这会儿道路通畅,打车不需十分钟。
她的头抵靠着窗玻璃,为了避免睡过去,不敢阖上眼,脑子里回响着嗡杂的伴奏乐。
表面上,每天接触光鲜亮丽的艺人、明星,可接触多了,也就祛魅了。何况,这一行有太多潜规则。
不知怎么的,想起她之前跟陈应旸说,等他以后大红大紫了,她当他经纪人,帮他运营账号,谈商务合作。
特别强调:赶在她累死之前。
这狗怎么回答的来着?
他“哦”了声,说,作为她的朋友,他到时会给她多烧几沓纸钱的。
她听罢,动手怒捶了他几下。
还嫌工作不够累吗?想他干什么。
晦气。
更晦气的是,回家居然还碰到他了。
钟语以为自己累得出现幻觉了,盯着那抹侧影看了半晌,然后,大脑卡顿般地,输出一则确定的信息:那是陈应旸无疑。
网约车停在路边,打着闪光灯,他下意识地撇了眼。
车内没亮灯,路边的光照不进,隔着层窗玻璃,钟语不确定他能不能看清自己,可他目光定格住了。
司机这时等得不耐,开口提醒她:“小姐,已经到了。”
她不得已,说了句“谢谢师傅”,推门下车。
陈应旸穿着件浅色棒球服,跟学生时代穿校服的习惯一样,拉链拉到最顶上,略遮住下巴。
他一只手里拎着一个便利店的袋子,里面东西重,沉甸甸地往下坠着,塑料与他的裤腿发出窸窣的摩擦声,另只手则拎着瓶三得利的无糖乌龙茶。
大半夜的,干吗不睡觉,跑出来买东西。
像猜到她心中所想,陈应旸说:“家里茶喝完了,出来买一瓶提神。吃糖吗?”
她不做声。
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吵架了,还拿糖哄么。
陈应旸从袋子里摸出一把溜溜梅,塞到她口袋里。
钟语说:“先生,路上陌生人给的东西,我不会随便收的。”
陈应旸从善如流地掏出手机,“小姐,我们有个限时活动,只要扫码参与,就有机会获得许多礼品。”
上面分明是添加他微信的二维码。
钟语无语至极地抽了抽嘴角。
他们两个能成为朋友,或多或少,是因为志趣相投,哦不,臭味相投。
陈应旸见她无动于衷,又说:“家里停电了。”
钟语望了眼,小区里家家户户黑着窗。
可能无法万事如意,这里房租不高,通勤方便,周围各类基础设施齐全,不足的是,这一片房屋建成已久,电路、水管老化,时不时地停水停电。
钟语揿亮手机看电量,低于5%,提示该充电了。
陈应旸见状,又把手机往前递了递,微微歪头,“小姐,我可以提供蜡烛、充电宝等服务哦,请问需要吗?”
钟语不理,径直擦过他的肩,用仅有的电照明,“蹬蹬蹬”地爬着楼梯。
掏钥匙开门,突然发现把手上挂着个帆布袋。
她打开,里面有盏小台灯,一个充电宝,都是充满电的,还有两根蜡烛。
她拿着东西,回头看跟上来的陈应旸。
他们不仅是住同一个小区。一层楼两套房,同属于一个房东。钟语先住进来,后来得知房东出租另一套,问陈应旸要不要租。于是成了邻居。
他说:“楼下贴了停电通知,我猜你没注意看,要么就是忙忘了。”
看吧,她的好朋友陈应旸多了解她。
她的确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而且她这些天忙,即使知道,也想不起提前准备这些。
又或者,以前一直仗着有人可依,有人可靠,心总是放得宽,没所谓。
钟语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