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兜率宫。

嫦娥只称兔儿不适，老君寻了药草，悄悄藏入两粒仙丹，意有所指地说昆仑阐教是个好去处，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门下空虚，凑巧缺个好苗子栽培。

嫦娥心领神会，那年中秋给兜率宫的礼中放了比旁人多数倍的月桂月饼，还有玉树的一节枝桠。待到玉鼎真人如老君所言，真的收了杨戬为徒，嫦娥才放了心，阐教最是护短，即使玉帝问罪他们也断不会轻易交出门下徒子徒孙。

自杨戬走后，杨婵沉默了许多。嫦娥便每日以月光化作水镜，月光所及之处镜中尽可显现，能得见兄长在昆仑学艺又能见人间热闹光景，小姑娘的笑容又渐渐漾开。

今日下朝嫦娥回了广寒，宫中空空如也。半炷香后玉兔惊慌回来，说是东海龙王敖广上天告御状，被哪吒戏弄痛打了一顿，是杨婵现身劝哪吒住了手，不巧露了踪迹，情急之下哪吒带着杨婵不知逃到何处去了。

哪吒之事嫦娥略有耳闻，陈塘关李靖的第三子哪吒不忿龙族行事霸道，杀敖丙剥龙筋大闹东海。四海龙族也算是她太阴星君手下，盘踞一海的土霸王当惯了，怎容得黄口小儿作威作福，杀了东海三太子还能全须全尾踏出东海。

于是乎嫦娥去了趟乾元山金光洞，洞中却唯一个太乙真人，见月主吓了一大跳，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道没见过哪吒更没见过他带的姑娘，嫦娥思及杨家兄妹仍是被通缉着的天庭要犯，忙表明来意。太乙这才喘口气，说哪吒回了陈塘关，他不放心让杨姑娘跟着一道同去。

刚说到杨姑娘一来满洞潭莲全数绽放好生奇怪，洞外杨婵推着哪吒尸身跋山涉水回来。小姑娘灰头土脸一看就受了不少苦，嫦娥心疼地把人揽进怀细细擦拭。杨婵眼含泪光，求求姨母和真人助哪吒复活。

满池芙蓉金光大盛，一盏宝莲华灯自光中显现，有灵性般悠悠落在杨婵手里。太乙掐指一算，取了灯上花瓣一片，又从荷塘寻了几段莲藕，为哪吒重塑躯干。

此女仁善纯良，又与神灯有缘，或能拜入始母神女娲门下，注定同瑶姬般踏入红尘，不知是福是祸。太乙看着与哪吒欣忭说话的杨婵，对嫦娥幽幽叹道。

瑶姬的孩子，怎会是弱不禁风只会依附的菟丝花，就连看起来最柔弱的小女儿，骨子里也有一股不服输的倔劲在。

待到哪吒恢复，嫦娥亲自把杨婵送去了娲皇宫。

杨婵天性仁慈，又通过水镜熟知人间状况，宝莲灯既然选中了她，冥冥中自有一番机缘。娲皇心善，神通广大化生万物，想来也是愿授衣钵于有缘之人。

那厢杨戬在玉鼎门下收获良多，学了一身本事，觉醒天眼收服哮天，□□玄功炉火纯青，七十二变得心应手，又得元始天尊亲传的九转元功，不过几年已臻化境，通天彻地。

月宫来的东西源源不断，都是些寻常生活俗物，几套衣物靴子，还有些给玉鼎的桂茶月饼，普通但又不可或缺。月宫锦缎织就的衣衫，从夏到冬一应俱全，上面绣有盘龙流云、文竹雪松，绣工熟悉至极。杨戬慢慢滑过细密针脚，眼中有泪乍现。

偶有迷惘，他望望月亮，隔天就会收到信札。嫦娥曾经刻惯了甲骨，字迹并非如其他女子般弱柳扶风，反而清隽挺拔，入木三分。信笺虽寥寥数行，却句句在理，点拨他心中所惑。

他提笔回信，思虑良多，终究只落下一句甚安勿念。看不见的思念晕染信纸遥寄月宫，不知道收信人能感知多少。

她送来的东西，无论轻重贵贱，他都是一样珍惜。

某次回月宫杨戬穿了白衣，没注意袖下染血，嫦娥正说与他杨婵拜师，一眼瞧见他的伤，当下渡了不少月华真气，又找来珍贵药膏包好，叫他带回去。

自那之后他就多着玄色了。玄墨属深，看不出血色浸染，免得关心之人问询担忧。

加冠那年，嫦娥亲自来了昆仑，送他的水合服白绦成浪，清阔疏朗，隐有云水气象，杨戬当下便换上身。玉鼎挤眉弄眼，说道此衣衬得徒儿仪容清秀貌堂堂，仙子心灵手巧，这道袍合身得很，嫦娥含笑没说什么，杨戬却悄悄红了耳尖。

三妹自是抽空赶了过来，兄妹许久未见，杨婵窝在兄长怀里流了好些泪，又拉着嫦娥说了好些话，方才拿出一双缕金短靴，回字纹的走线歪歪扭扭，但这并不妨碍杨戬对此靴一样珍惜。

三山飞凤冠，焕然道气，高古风雅。玉鼎亲手为他束冠时，杨戬看着镜中师父、三妹和她的倒影，不着痕迹地握紧掌中锦囊。

凤兮凤兮，

归故乡。

遨游四海，

求其凰。

“桃山一带时气干旱赫赫炎炎。幽禽荫嘉木，水鸟时翻飞，吴牛彼之苦于日，见月怖喘矣。常有人见十日同出，流金铄石。”

——《大商御览》卷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