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走，我是你们的……姨母。

广寒宫千万年来空旷沉寂，无边寒气即使是仙体也难扛住，鲜少有客上门。这种情况下倒是方便嫦娥将人带回月宫安置，只是这俩孩子一个舞象之年，一个才及豆蔻，又混有一半凡人血统，不知道能否承受住。

杨婵年幼，如何失眠畏冷也不说，生怕麻烦这位姨母。被嫦娥渡了真气还要关心姨母会不会冷，嫦娥下朝归来，总能得一壶放满薏仁红枣的热茶，小姑娘眼睛亮亮的，说是看过父亲煮给母亲喝，是祛湿生热的好东西。

杨戬早熟，又逢家变，平日都是大人架势，对她礼称仙子。在嫦娥面前是乖顺的后辈，在妹妹面前是温柔的兄长，待她出宫上朝或是布月，哄睡了妹妹，便一人在玉树下练功习武，有时寂寥悲伤地靠着玉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偶尔玉兔过来蹭蹭他，一人一兔乖巧地等着嫦娥归来。杨戬顺着兔毛，想着父母长兄还在时，他想过养一条毛茸茸的小狗，如今狗没养成，家也不在了。

无论兄妹，都是懂事的好孩子。

你能看见吗，长公主。

水袖翻卷如练，清姿翩然似莲，雪纱白绫胜过霓裳羽衣，宛如天地间最清澈的光华。风吹仙袂飘飖举，一舞倾城隔断愁。

杨戬隐在树后，目中噙满眼泪，此舞美则美矣，但此舞蕴含着无穷尽的悲痛与思念，如海潮般将他淹没，父亲…母亲…长兄…

嫦娥足尖旋转，余光瞥见潸然泪下的杨戬，心中一颤，立刻停了下来。

这是千百年来，第一个看懂她舞的人。

就连瑶姬也不曾。

她蹲下身，拿出帕子拭去少年滚滚的泪，又揉了揉少年柔软的发，叹道时候不早了，去睡吧。

少年的泪眼刻骨铭心，嫦娥回房后心悸不安难以安歇，索性去庭中走走，又撞上起夜练武的杨戬。

像，太像了。

三尖两刃刀贯如长虹，气吞山河。少年人一招一式都有瑶姬的影子。嫦娥静静站在不远处，眼中大雾四起。

本以为广寒空寂，唯有玉兔常伴身侧。但瑶姬以那样明亮的姿态闯进宫中，微妙地驱散了她初来乍到的不安。

她在庭中习武，她在房里书画。她会教她如何用白绫以柔克刚自护，她会在她休憩时舞上一段风雅，她是她所酿之酒的第一位尝客，她是她抓妖受伤的妙手医家……松花酿酒，春水煎茶，同赏苍山负北雪，共挽荷灯待天明。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长公主…长公主…

杨戬听见声响，怔愣地转过来，一头撞进泛着桂香的怀抱。

心跳陡然加速，好似野兽叫嚣嘶吼，被理智强压的爱意一瞬间破土而出生成参天大树。杨戬抬了抬手，回抱上去，手轻轻抚摸嫦娥的头发。他还未长成，身量比嫦娥矮，但嫦娥主动为他弯了腰。

失了母亲的少年与丢了挚友的神女相拥，同是天涯沦落人，眼泪都是一样的味道。

只有少年知道，拥抱中掺杂着几缕私心。

若是能强大到三界再无敌手，他定不会再叫她绝望泣泪。

再等等，等我学有所成，等我寻回父母，等我玉堂金马，等我真正有资格与你并肩。

等我，将三界握在掌中。

嫦娥不通武学，自身术法直接承自母神常羲，极阴极寒的内力三界独她一份，也教不了兄妹二人任何太阴法门。但她知晓，练武一事最忌操之过急，杨戬练的是晨功，夜功也不落，长此以往倒会先糟蹋坏身子，于是嫦娥狠下心，布月前点了杨戬穴道，迫他劳逸结合按时入睡。

谁知杨戬无师自通自个儿冲开了穴道，趁她和三妹安歇后，复又起夜，将母亲曾教的那些招数练上数遍。

没等嫦娥发现，杨戬就在几次后迷迷糊糊失去意识，发起高热。

他烧得脸颊通红，时不时□□几声，惹得胞妹心疼地掉眼泪。半神之身也遭不住他可劲造，广寒宫纳天下至阴寒气，哪是少年能受住的，夜夜不睡勤学苦练，不着凉才怪。万幸只是身体过载负荷，不至于走火入魔误入歧道。

嫦娥给人额头换了帕子，手腕抬起的瞬间被握住，病中人手也是烫的，咕哝了声“娘”。嫦娥软了心，反手握住少年的掌，怜惜般叹口气。

“傻孩子，这一生岂止爱与恨，如此急于求成，不提救母，你妹妹要怎么办。”

“你需明白，活着，才有团圆一日。”

“且收余恨待来日。”

杨戬神智模糊，偶然睁开的双目无神，只有抓她的手用着力，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他还年幼，未加冠的年纪被迫成长，外有大敌环伺内要照拂亲妹，背负众多却一言不语。天庭早下了通缉，广寒能藏他们一时却护不了一世，更何况杨戬定非池中之物，断不愿在月宫躲躲藏藏平庸度日。

她把帕子放回水盆，吩咐了玉兔哄杨婵去歇息，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