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包和遮阳伞,一手拎着鼓鼓囊囊的保温袋,身上纯色的翻领短袖隐约能瞧见被汗水浸湿的深色。
“我一早去菜场买了活杀的鸽子,加了火腿片和香菇用砂锅炖了两个小时。失血过多就得喝补汤,外卖哪有家里自己做的好,那些都不干净谁知道加了什么。”
林夕从手忙脚乱地接过他妈的装备,看着她动作麻利地打开袋子拿出保温桶,倒出一碗油澄澄的鸽子汤,再分了半只鸽子放进碗里。
“好香啊,谢谢婶婶。”
“谢什么,我能不知道吗,这两个肯定就知道给你吃外卖。”婶婶把碗放在程之诲面前的小桌板上,将勺子塞进他手里,抬眼扫了一圈宛若罚站其他两个人,又慌忙低下头来。
“多喝点,我买了两只鸽子炖的,原汤,没有多加一点儿水。”
鸽子汤纯正的香味弥漫在屋里,而此间除了认真喝汤的程之诲,林予安同林夕从皆是一副呆站在原地不知该做些什么的模样。
“好香啊。”等了半天,到底是林夕从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先开的口。
自今年除夕,他有小半年没回家了。
起初是过盛的自尊心的倔强撑着他,他想就是走一条不被认可的路,那也要做出些成绩让他妈看看,否则回家就是低头服软。
等后来事业小有起色,他却越来越不敢回家。长时间的断联就像是一种宣战,誓要和他的母亲在观点上决一胜负。
只是他判断不了谁对谁错,却不想伤害到他的母亲,从而无限拉长战线,将结局拖入两败俱伤。
而眼下程之诲面前的汤是属于妈妈的味道,清汤浮着诱人的荤油,鸽子被炖的酥软,大半的肉被浸在汤里沾满了汁水,红彤彤的枸杞和香菇点缀在在其间。
林夕从很没用地吸了吸鼻子,看向温柔注视程之诲喝汤的自己妈,有种自己的宠爱被分走的感觉。
“知道香不知道回家。”婶婶没好气地扫了一眼委屈巴巴的林夕从,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目光从林夕从再转向林予安,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两个人怎么都瘦了。”
婶婶低头抹了抹眼角,又从保温袋里取出两个家用的小碗:“还好我准备的多,一个两个都不好好吃饭。”
“还看什么?过来喝汤!”
林夕从抱着汤碗,就站在婶婶身后一小口一小口啜饮着,从林予安将角度看过去,能清晰地瞧见豆大的泪珠无声滚进汤碗。
和小时候无数次被家长批评后的冷战一样,妈妈给的台阶是开饭的呼唤,即便再怎么倔强地只扒拉白米饭,终会被一桌有妈妈味道的饭菜攻陷。
林夕从小时候也倔,尤其是读小学那会儿,脾气大眼窝又浅。刚批评两句就吧嗒吧嗒掉眼泪,尤其是再饭桌上一边哭一边吃,泪水有一半都滑进都碗里。
婶婶忌讳这个,直说和着泪水的饭不好,单独拎着林夕从去洗手间,把脸给擦干净了才让上桌。
现在一样,被婶婶回头看见自己才到他肩膀的林夕从,又在和着眼泪吃饭,气得拍了下他的后背,让去收拾干净了再来喝汤。
林夕从笑得傻乎乎的,他知道自己和母亲就着对方的台阶都顺利走了下来,没有两败俱伤的结局简直堪称奇迹。
他乐呵呵地去洗了脸,再跑回来喝了汤,原本是煲给程之诲的补汤在当事人的谦让下,大半进的是林夕从的肚子。
婶婶也没在病房多待,收拾完吃干净的碗筷,便由林夕从开车送她回家。他们母子需要时间和空间好好聊聊,就是今天这遭估计也是程之诲拿来破他们母子的局的。
林予安送走了婶婶,她的神色与往日没什么不同,连面对在电梯口婶婶愧疚的道歉时,她都装得毫无破绽。
只是在回到病房后,看见程之诲那张脸,一身负荷的伪装便再难坚持下去。
程之诲拉住来探他额头的林予安的手攥在手里,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小心问到:“怎么了?”
林予安摇了摇头:“你怎么认识婶婶的?我可没带你上过门吧?”
“有天你给婶婶送东西叫的闪送被退回来时我在家,我后来自己拎着东西就上门了。”
“即便你没带我上门,可婶婶是你敬重的长辈,是养育你长大的人。所以我想让婶婶接受我,接受林夕从的选择,不让你为难。”
“起初我连门都进不去的,东西被扔,人躲在门外。但婶婶是个心软的人,后来放我进家门的次数多了,彼此也就熟悉了。”
“她看到新闻我受伤的事说要来看我,其实我们都知道,她是想和林夕从,和你有一个互相和解的机会。”程之诲拉着林予安的手轻轻摇了摇,“林律,有作用吗?”
“……”
“有用。”林予安偷偷叹了口气,握紧程之诲的手并不想扫了爱人的兴。
只是有些事,就像深埋心底的倒刺,轻易拔除不掉,而且一旦被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