泻的病势显得退如抽丝,他还是倒掉半盏药好。
什么时候该出风头,什么时候不该出风头,他最有分寸。
“我听说,问答宴守门的侍卫得了时疫,阿耶让哥哥们暂时不许回府,去庄子里待着避疫。”
这倒是他预先未曾想到的情况。
她拍着胸脯庆幸:“还好莲生哥哥你没去,总归留了一个哥哥陪我,不然好生无趣呢。”
这丫头,敢情她的哥哥们,只有这点价值。
这一留呢,就留了整整十年。
鸿儒慧眼如炬,十分欣赏宇文家诸公子们的才学,时疫一毕,便请旨带他们回京师,给皇子们作伴读。
国公府一下安静下来,偌大藏书楼,便宜了他这个外姓之人。
自然,凡事有利则有弊,陪临湖玩闹,成了他从二公子手上接过,当仁不让的任务。
“阿薛,我这个妹妹,你多担待照顾阿。”
其实是二公子多虑,四位哥哥都不在,惟一的小娘子,全家谁不把她宠上天。
但他守诺,既然应了二公子,便要比别人,待临湖,更好上三分。
于是,她生病被禁了零嘴,他给她偷书院的樱桃果儿。
她贪睡误了早课,他放跑了西席先生偏爱的白猫。
甚至她心爱的金鱼,吃多了噎死了,也是他来收拾残局,半个时辰内往返市集,寻来一模一样大小相等的七只金鱼,
不动声色放回待客的雅室,天衣无缝。
不过,这些不动声色的关怀,他是做惯了的。既哄得了宇文攸,更何况宇文攸的小妹妹。
临湖八岁那年,他们薛家发生了一桩事。
他从出生起,就从未见过的父亲,毙命在征西的沙场上。
但小道消息传得更广,说他是贪财,随军之余,伙同山民,偷偷做了摸金校尉,也就是盗墓贼,最终死在了古墓机关,玄门法阵之中。
母亲,偷偷地哭泣,而他,更多觉得丢人。
他的父亲,寒门出身,游手好闲,不能让他从仕不说,还让他背负了洗涮不去的嘲弄。
他只能更加努力地读书,苦学,课业考校,他不仅要赢,更要赢得绝对漂亮。让暗地里漂浮的轻蔑之色,永远见不得光。
偏偏临湖缠他缠得紧。
生平第一次,他不想装了,他不耐烦扮演临湖的好哥哥。他当着她的面,划伤了自己的左手。
“大小姐,你看见了?我左手伤了,帮不了你作抄书的活,大小姐另请高明吧,别为难我这个穷伴读了。”
他的左手,一直比右手,更擅长写字,如果说右手只能写出他薛稷安的笔迹,那他的左手,可以摹仿任何一个人的笔迹。
这是不能广为人知的天赋,在承国公府,只有临湖知道。
他还记的,她眨巴着大眼睛,一愣一愣地看着他,显然,长到八岁,整个宇文家,没有人,会这般阴阳怪气地对她说话。
他如愿看着临湖哭着跑远了。
那段时间,他读书读得太累,也许是久旱不至的秋雨,迷迷滂滂催人眠,也许是那凉风拂面,吹得人心头怅惘。那一天,不知何时,他趴在书案上睡着了。
醒来时,已是深夜。
有一个小人,趴在他的膝头睡着了。
抬了手腕,却见本该结着血痂的左手,已被上药包扎。
半夜里,几道白光闪过,惊雷终究吓醒了临湖。
“好黑。”她弱弱嘟囔。
“没办法了,蜡烛燃尽,藏书楼落了锁,暂时是出不去了。”
“可是还是好黑,我怕……”
真的没办法了,他叹了口气,道:“你平日怕黑,阿娘是怎么做的?”
“抱着我,还有,唱歌。”
他抖了抖眉头,他一样做不来……
又一道惊雷乍响,闪电带来的白光里,他看到了临湖眼中的莹莹泪光。
认命,张开双臂,“来,抱吧。”
她欢欣雀跃地搂住他的脖子,一点不肯让步,还有唱歌。
……
“怎么唱。”
“乖崽崽——”
“乖崽崽……”
“吃果果——”
“吃果果……”
“吃完果果摘月亮——”
“吃完果果摘月亮……”
他学什么都快,尽管临湖唱得五音不全。他还是尽可能还原出了歌谣原本的面貌。
“莲生哥哥,你唱得真好听。比傅母唱得还要好听。”
“现在不害怕了?”
“不害怕了。”
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睡丝昏沉。
“既怕黑,为什么要偷偷过来。”
“因为莲生哥哥在伤心,临湖得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