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头好沉,身子像从水里打捞起来一样,浑身乏力。
苏玉言艰难地动了动头,缓缓睁开眼,头顶的帷帐渐渐清晰。略一侧头,云雀正倚着床栏,眯眼小憩。沈烨坐在桌旁,灯下翻看案牍。西边的美人榻上,苏母竟卧在上面休息,看她眉头紧皱,似睡得很不安稳。
“娘……”她轻轻开口,干涩地唤道。沈烨率先看过来,惊喜地冲到床边:“玉言,你醒了!”云雀也惊醒过来,看夫人睁了眼,赶忙跑去倒水。
苏母听着动静,鞋都来不及穿,从榻上翻身下来,坐到了床边:“玉言……儿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苏母担忧地望着她,不停轻抚她的脸。
苏玉言瘪了瘪嘴,委屈得快要哭出来:“娘……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了。”
“还说没事!”她语气忽然严厉起来:“还说是个大夫呢,连自己有了身孕都不知道,哪有你这么糊涂的大夫……”苏母说着竟又哽咽起来。
苏玉言惊得瞪大眼睛,立刻撑着身子坐起来。“你慢点。”沈烨赶忙来扶,圈着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我……怀孕了?!”她立刻左手给右手把脉,却被苏母笑着握住她的手腕子:“你昏迷的时候你爹已经给你把过了,他把出来的脉,错不了!”
苏玉言正惊愕着,云雀已经笑着把水端来,沈烨亲自接过来,喂到她嘴边,一边吩咐云雀:“快去跟奶奶通传一声,免得她老人家担心。”“哎!”云雀欢欢喜喜应下,出去跟老太君报信儿了。
苏玉言还在震惊中,呆呆地望着地面,小口抿着水,喝完又问道:“爹呢?”
“他给你把完脉,看你还没醒就先回铺子里了。”苏母笑着回她,苏玉言还是不敢相信,手轻轻放在肚子上,沈烨手一使劲儿,把她圈得更紧了,想起她在大门口晕倒那一下,心里只觉后怕。
苏母心情好过来了不少,不停唠叨她:“你啊你,都快做娘的人了,以后可不能再这么糊里糊涂了……”
“玉言啊……玉言……”门外响起沈老太君的呼唤声,云雀搀着她迈过门槛,苏母赶紧起身,给沈老太君挪个地儿,她在床边坐下,握住苏玉言的手,口里连连道:“终于醒了,醒了就好,没事就好……”
“奶奶,我没事了。对不起,害您担心了。”
“哎,这是说得哪里话,怎么能怪你!”说完举起手杖,往沈烨背上一抡:“都怨我这个孙儿,成天就惦记着官府里头那些事儿,自己娘子怀孕了也不知道。”苏母见她实在攀扯得有些过了,禁不住笑出声:“多谢亲家奶奶关心。玉言现在没事了,时候也不早了,您回房早点歇息吧,这里有我照看着呢。”
沈老太君和乐地点点头:“有你在,我就放心多了。”说完又拉着苏玉言叮嘱了几句,扶着云雀回房去了。
苏母伺候着她喝下一碗药,又陪她说了会儿话,便去客房将息。
沈烨沐浴更衣出来,见她正靠着床栏发呆,心中叹了口气,上前坐到床边,将她拥入怀里:“别胡思乱想了,别人的命运,不是你能左右得了的。”说完顿了顿,手轻轻抚上她的肚子,温柔地道:“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养好身子,把肚子的宝宝健健康康的生下来。”苏玉言垂下头,心绪全掩在了睫毛下。
半晌,她方才开口:“王洋……会打过来吗?明知净方在你们手上,他还会开战吗?”沈烨身子一僵,不知如何作答。
良久,他道:“眼下局势紧张,瞬息万变,谁也无法预言明日之事。你别多想了,想也没用……”
“那你分析分析,他大概率是打还是不打?”沈烨本想糊弄过去,可苏玉言不依不饶,从他怀里挣开,直起身子看着他:“你这么聪明,应该很能揣测他的想法吧?”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心里清楚,沈烨有他的判断。
她目光炽热,叫人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他别过头,无奈道:“王洋这个人,最是讲究义气,早年间他就是靠这个凝聚人心的。现如今柴大刚为和谈一事,莫名其妙死在了牢里,如果不打,恐手底下那些弟兄群情激奋,到时候人心尽失,他可就麻烦了。”沈烨倒是希望他不要打,如此他们内部主动分裂,那便可不攻自破了。舍兄弟还是舍儿子,这真是个两难的抉择,此刻最痛苦的人莫过于他了。但是王洋这个人……太狠心,太豁的出去了。
苏玉言听他口风,身子一软,又瘫在了他怀里,看来净方是凶多吉少了。他知道吗?那个他从未谋面的爹爹,那个他嘴上嫌弃心里挂念的爹爹,那个把他卷进这场纷争的爹爹……现在竟很有可能狠心舍弃他。
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沈烨心中一阵绞痛。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当初把她也卷进来。
“难道就不能……舍了江山,回来找回儿子,一家人在一起好好过日子,不比什么都强吗?”
沈烨无奈地轻笑:“玉言,天底下没有这么简单事儿,坐到他那个位置上,仇家多得数都数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