晡时三刻,太阳西斜,倦鸟归巢。
苏家大院今日有贵客来临,苏母早早就从铺子回家,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又差菘蓝去点心铺子,告诉他桃花菓子要买哪家的好、杏仁酥要买哪家的好。
苏玉言听着家里动静不小,立刻唤来她的小间谍菘蓝问话。“今儿怎么回事?娘在那儿忙活什么呢?”“今天有贵客要来。”“谁?”“沈老太君。”苏玉言眼睛一亮,绽开一个甜甜的笑,立刻把还在地上舒服得眯眼儿的兔子薅起来,举到眼前晃了晃:“火华弟,你听到了没,你爹爹马上要来救我们出去了!”菘蓝再次撇了撇嘴,再次对她表示无语。
苏父今日比平时早些下了铺子,一回来就换了身干净衣服,坐在石桌边等,倒是显得颇为郑重其事。
“吁!”一辆马车停在了苏家大院门口,紧接着第二辆、第三辆也应声停下,华盖良驹,庄严大气,引得周围的邻居们纷纷探头。“来了来了!”蹲在门口望风的菘蓝朝院子里叫道,苏父苏母立刻起身到门口相迎。
先从车里跳下来的是沈烨,他一袭绣金云纹月白绸衣,腰间佩一块青玉,长发以玉冠尽数绾起,敛去了几分平时的风流,白色发带垂于脑后,却又平添了几分清逸。眉疏目朗,俊美无双,身段一流,姿态风雅,这么看来倒真像个翩翩佳公子。
这是苏母第一次看清沈烨的模样,之前远远有过接触却从未打上照面。这下还真把她给看愣住了,心里不由默默叹了口气,她算是知道沈烨给女儿灌得是什么迷魂汤了,这副模样便是杵在那儿都能勾得女人为他颠倒,何况他还对玉言百般柔情,这哪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能抵得住,嗨,莫说十七八岁了,怕是哪个年纪的也抵不住吧。
正胡思乱想着,沈烨从马车里扶下来一位银发长者,着一件暗紫色深衣,外披玄青褙子,手持玛瑙念珠,笑意温和,端的是庄严宝相。明明浑身不饰珠钗,却是掩不住的贵气。苏母一时有些震住,只在心里又叨叨:大户人家的门楣就是高。
“苏大夫,经年未见,别来无恙啊。”沈老太君一落地就步履矫健,朝苏父而来。
沈烨愣了愣,几不可查地略一皱眉,奶奶竟然跟苏藿是旧相识,她之前怎么从没向自己提过?
“幸得老太君亲临,真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来来来,快里面请。”苏父赶忙迎上去,扶着她的另一只手,一群人说说笑笑,随着老太君将她往院子里迎。
在大厅各自坐定,菘蓝将果子端上桌,苏母转悠着给大家上茶。“都坐都坐,别忙活了,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沈老太君笑意慈祥,从她一进来,屋院里就蒸腾着一股祥和的气氛,尽管此时沈烨就和苏父相对而坐,却丝毫没有了前次的剑拔弩张。
沈老太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将茶盏卧在手心,忽而敛了笑意,神情严肃:“此次前来叨扰,是为着我这个不孝孙的事儿,事情我大概也听说了,他实在是太不像话,惯爱招惹是非,这次竟把污名泼到了你家姑娘身上。所以今儿我把他带过来,特地登门谢罪。”说完把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烨儿!”
“是,奶奶。”沈烨立刻敛眉起身 ,一副乖觉的模样,上前几步,衣袍一撩,跪在了苏父苏母前面。
苏父往椅子里挪了挪,偏过头不去看他,一副不自在的模样,神情却还是冷肃的。苏母倒是直直看着他,大方受了这一跪。
沈烨垂着肩也不出声,倒是沈老太君继续开口:“这件事儿,我也要向二位认个错,烨儿可以说是我看着长大的,现在竟做出这种事,也是我管教不严。”说着竟作了个揖向二老浅浅一拜。
“可使不得,可使不得!”苏父忙不迭走上前将沈老太君扶住。“老太君您这是要折了我们的寿啊,这我们哪里受得起。要我说儿孙自有儿孙命,咱为人父母的不指望以后享他们的福,也就不该遭他们的罪。”说完就要坐回去,路过沈烨时对他沉声说:“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我们也并不想追究什么。你起来吧。”
沈烨又是一拜:“多谢苏老先生宽宏大量,晚辈受之有愧,定当铭感五内。”遂起身坐了回去。
沈老太君见第一件大事了了,赶紧又笑盈盈开口:“苏大夫说的好,儿孙自有儿孙命,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天底下哪有不为子女操心到老的父母。再说我这个孙儿,又是个顶叫人不省心的,都二十有四的年纪了,还成天没着没落的,别的同他一般大的男子,那人家娃儿都能追着你叫太奶奶了,呵呵呵。”说笑间又端起茶自顾自喝着。苏父只是僵硬地赔着笑,心里却是哀叹:到底还是绕不过这桩事。
“我呀,那都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年轻的时候要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操持着整个沈府,到老了也没什么心气儿了,每天就吃斋念佛,想着为后世儿女们多积点福德。我现在没别的念想,就盼着能够在合上眼之前也享一享那四世同堂的福气。”
“老太君多虑了,贵公子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要什么样的好姑娘没有。”苏父还没来得及拦,苏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