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第三天了,苏玉言下唇被自己咬得血肉模糊,头垂在木板上,微合着眼,看不出是死是活。
忽然,她感觉自己飘上了一片白云,整个身子都轻了,云在身下拖着,轻轻柔柔。或许是靠得日光近了,浑身上下都暖和了起来,真舒服,好久好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过。自己是不是终于解脱了,她还活着么?
“玉言……”迷迷糊糊地,有人在唤她,声音遥远又温柔。
“沈……沈烨。”她艰难地抬起嘴,囫囵不清地发出两个字。
沈烨?!陈正和顿了顿,甚是诧异,看着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
她在箱子里蹲了快三天,两条腿不少地方都已血管爆裂,血水蔓延而出,与囚服粘连成一片,殷红弥漫,触目惊心。
他不敢再看,慌忙移开目光,强忍住内心的悲恸,轻声道:“是我,陈正和。”“陈……陈公……”“没事了,都没事了。”陈正和不忍听她说下去,连忙开口打断。苏玉言静静地趴着,不再说话。“你放心,都已经过去了。”他声音哽咽。
今日一早,苏晋成忽然到访陈府,说妹妹被官府抓去,这两日忽然就探不到消息。陈正和一听顿感不妙,立刻找上衙门来,果然不出他所料,苏玉言被施了私刑。文知府见是陈正和亲自来问人,立刻命人将苏玉言放出来。
她又在努力地张着嘴,陈正和连忙凑过去听。“菘……菘蓝……”她还在担心着家里的小弟弟。陈正和心颤了颤,连忙道:“你放心,你家人有我陈府的人守着,没人动得了。”
苏玉言身子一松,嘤嘤地哭出声来,整个人轻轻地抖着,好像随时就要晃散了架。陈正和吓住了,心下一揪,犹疑地伸出手,想要抚上她的头。
“呜呜呜……”哭声越来越大,她所有的委屈与痛苦,自责与愧疚,都随着哭声发泄而出。心下猛一沉,忍不住落下手,轻轻拍抚她的头,一下一下,和着她的哭声,心碎一地。
有那么一瞬,他真恨不能将她抱起,带出这人间炼狱。可冷静一想,自己不能干扰正常的司法程序,若是将一个嫌疑人带出衙门,事情传出去,陈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家人的脸面又将置于何地?
哎!他长叹一口气,最后抚了抚她的头:“玉言,你在这里好好地,知道什么就都说出来,我相信你是清白的。”说完站起来,背过身去,一个大夫走上前,开始替她处理伤口。背后连一丝□□都没有,她已经完全昏了过去。这个傻丫头,怎么就这么倔呢?
自从上次陈正和打过招呼,再也没有人敢对苏玉言用刑。可鬼门关上走了一圈,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这几天她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文知府见她这模样也不敢再提审,只好先放她在牢里,等身子恢复一点再行决定。
这几天,周太延的日子也不好过。苏玉言死活不肯开口也就罢了,现在连她的家人也动不了。这陈正和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忽然进来横插一脚。
“他姥姥的!”周太延越想越气,现今这情形,想要让苏玉言供出沈烨怕是不可能了,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来个玉石俱焚,先把那个女的弄死再说。我好过不了,他沈烨也别想好过!心里拿定了主意,他唤来一个手下,吩咐了几句。
“老爷!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上次那个通报的小厮又急哄哄过来,一路跑一路叫。
周太延正窝着一肚子火,一掌将他拍翻在地:“奶奶的!整天大呼小叫的干什么!什么了不得的事了就,你老婆被人□□了!还是天要塌了!”
那小厮捂着脸,竟也顾不得委屈,一个骨碌爬起身:“老爷!坏了坏了!南门仓库的那批货被查了!”周太延一个晴天霹雳,定在了原地。完了!这下天可真要塌了!
他颤着嗓子:“什么时候的事?!”“就刚刚,官府已经带人过去了!”“快!备马!”周太延一个踉跄,差点没绊下台阶。一旁的手下扶住他,想起方才吩咐到一半的事,忍不住问道:“老爷,那苏玉言……”
“去他妈的苏玉言!老子窝都要被人端了,还管他沈平海的闲事!”说完提起衣袍,冲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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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吱吱!”那只老鼠又来了,在周围打了几个圈,开始撕咬她腿上的绷带。无所谓了,随它去吧,自己所有的力气都只够用来呼吸。
已经是第几天了?自从进来牢里,所有的时间都成了煎熬,之前两天她还能清醒地吃几口饭,昨晚忽又发起高烧,这下她真不确定,自己究竟能不能够活着回去。
周太延有一点没说错,她对不起家人,对不起韩莹莹,她对得起谁呢?只为对得起一个人,她义无反顾地站在了世界的对立面。好累,真的好累,不想再撑下去了,会不会死了真的比较痛快呢?
忽然,她神经紧绷,有人来了!
脚步声渐渐靠近,那人停在她面前,良久,都没有动静。很快她又放松下来,是谁有什么重要的呢,不管来了什么她都只有承受的份儿,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