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久就这样在留鹤峰脚下蹲到了黄昏。
她看了眼逐渐昏暗的天色,叹了口气。
正当祝久准备放弃幻想、认命爬山时,微蓝的天际下,缓缓走来一位道人。
祝久偷偷观察,这道人身穿一件写满墨字狂草的紫色道袍,眉眼俏丽得如同女儿家,正是朝着留鹤峰而来。只是他似乎注意力不在眼前,双目放空,像在走神,走了几步,才注意到蹲在地上的祝久。
道人微微一愣,停下脚步,随后皱着眉,有气无力地道:“周师兄不在峰里。”
祝久心想我又不认识周师兄是谁,莫不是认错人了。她起身理了理衣摆,温和地问道:“这位师兄,你现在是不是要上留鹤峰去?我也要上去。”
意料之外的,这道人却没表现出一星半点的友好,反倒忽然打起了精神,极度警惕地后撤了好几步,转眼便与祝久拉开了距离。他眉毛都拧在一起,紧张地问道:“你想干嘛?”
“……呃?”祝久想了想,还是老实地承认,“我想上山,但我不会御剑,就在山下等着,看有没有好心人能捎带我上去。”
谁知道人听了这话却反应更加激烈,连连猛摆手,还飞快几步窜到山阶下,恨不得从祝久身边化作青烟,直接飘回留鹤峰顶:“不成不成!我不可能带你上去!你就死了上山找周珏的心吧,他真的不在峰里!我走了!”
“什么周珏?——等等!师兄!”
祝久喊不住他,眼睁睁看着道人从袖中匆匆摸出一只青玉葫芦瓢,一拍便化作了陆上行舟,他大有直接乘着上山绝尘远去的意思,急得几步追上山阶:“我是新入门的弟子啊!我就不认识什么周珏!”
“……”
道人一只脚已经跨进葫芦瓢,一只脚还放在地上。他侧头,眼神直直盯向了祝久站在山阶上的双脚,这才艰难地道:“真的?”
祝久道:“真的!我都不知道周珏是谁。”
这话却让道人生出几分怀疑,他猛地抽回脚,翻进葫芦瓢中,眼神防备地道:“不可能。没人不知道周珏。”
祝久无言以对:“那师兄你要如何才能相信我不是为了周珏来的,然后顺路带我上山?”
道人眼睛一转,道:“我描述他一番,你听听认不认识。真不认识我便带你上去。”
祝久道:“好。你说。”
道人沉思一会儿,才开始形容:“他,八字眉,绿豆眼,卷毛络腮胡,脸黑得像灶上烧了一天的锅底,常年穿着一身不洗、臭气熏天的破道袍到处跑,招摇撞骗说别人血光之灾,在城里四处坑骗老年人的卦金。”
祝久失语:“……这。”
道人盯着她:“见过没?”
祝久在脑海中稍加想象了一番,确认如此一个人人喊打的极品师兄是她素未谋面过的,否则一定印象深刻,便老实摇头:“我真不认识他。”
道人这下才信了些许:“那你上来吧。”
祝久道:“……好。”
于是祝久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上了葫芦瓢,稀里糊涂地上了山,稀里糊涂地到了峰顶。
此刻黄昏已过,入了夜后,天羽城中三三两两陆续地亮起了灯。从峰顶向下看,城中万千灯火,分外温暖。峰顶有一棵巨大无比的粉色花树,正值花期,开得热烈,夜风徐徐,在峰顶吹落了厚厚一地花瓣,美极静极,很有一番韵意。
祝久站在边上看风景,那道人一掐诀收了葫芦瓢,走来问她:“看什么呢?”
一路简单交谈,祝久也知道道人姓成,名登极,乃是辰舍主紫阳座下的三弟子,刚从城外行侠归来。
祝久答:“看下面风景,成师兄。”
成登极不耐烦地挥挥手:“这有什么好看的。都是些凡尘俗物。”
祝久却不同意。她在现代时便爱看这种灯火景象,不只是CBD流光溢彩的霓虹,每次晚上加完班回到她租住的老小区时,一排居民楼黄白明暗地亮着不一样的灯,她看见依然觉得心里暖洋洋的。便回道:“看着觉得幸福。”
成登极摇了摇头,先一步进观去了。祝久又守在山边看了一会儿,才转身跟上。
留鹤峰的峰顶有一座神观,不算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灯火明亮,供了掌医卜星象的女神像,供桌上还放了一盘新鲜的莓果和一个木头签筒。
看见这盘供果,祝久觉得十分眼熟,忽然想起先前她准备沐浴时小间里有一篮莓果,她出去后便没看见,多半是紫阳带走回峰供到了这边。算算时间,紫阳恰好与她擦肩而过。
成登极进门,从袖间摸出一枚灵签,丢回签筒之中。这时,堂上供着的神像却突然开口说话了:“你这次回来好晚。”
祝久被吓了一跳,成登极却见怪不怪,漫不经心地答道:“路上遇到灵兰洞的人,我和他们过了两手。”
神像道:“可是与仙友动手是不好的。”
成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