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可试试,带上尸体或许有点难,独自出去却不成问题,滁京上下见到两个柳相,不知作何感想。”
他大可现在就把柳无许杀了替之,但甘乾院那个毒妇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老头子的丧事不可再拖。
柳无许想到柳奴方才鬼魅的身手,怕惹恼他真做出冲动之事,几经犹豫,终是应了下来。
缓过今日之后,如何处置还不是由他说了算?
刚想到这里,柳奴突然伸手,将一颗黑色的圆形药丸塞入柳无许口中,后者猝不及防地吞下,待反应过来,浓稠的腥味已在嘴里蔓延开。
柳无许蹲在地上不停抠喉咙,哪里还有矜贵权臣的模样?
“咳,咳……你给我吃了什么?”
柳奴耸了耸肩,“毒药,若是没有解药你会七窍流血而亡,待老太爷入土为安,我就会给你解药。”
就在这时,内室外响起柳无许贴身小厮的声音:“回禀官人,老夫人着急喊您过去。”
柳无许正欲开口,柳奴率先问:“可有说为了何事?”
外头支支吾吾,生怕惹怒主子自己个儿遭罪,半天才吞吐道:“听,听说,莹娘子,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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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因众人都爱香艳之事,还是有人故意传播,不消片刻,苏莹莹怀孕之事就传便整座柳宅,更有传言道,孩子的父亲是柳无许。
柳老夫人知晓后,立即封锁消息,将苏莹莹送回偏院,名为看护,实则圈禁。
柳无许面色铁青地去了甘乾院,与柳老夫人商议了足足一个半时辰方才离去。
恰逢天雷滚滚,一团黑灰色的乌云自远处飘来,强横地预示一场暴雨将至。
紫婺院内更阑人静。
柳奴推门而入,越过屏风见宁锦安安静静坐于案几旁,正半垂着头看话本子,神情专注,十分乖巧。
柳奴内心紧绷了一日一夜的弦蓦地放松,化作融融暖意。
宁锦察觉来人,面无表情地抬起头,遂莞尔一笑:“官人来了。”
笑意盈盈却未达眼底,她起身坐正,随手取来案几上的茶具,专心备茶。
炙烤、碎茶、碾茶、罗茶、候汤……
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流畅自如,很是养眼。
“官人,请喝茶。”
柳奴不懂这些,接过茶盏一口饮尽,随即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嘴,还给她,“再来一杯。”
他并不觉苦涩的茶水有多好喝,只不过是瞧宁锦烹得用心,想以此捧场,没想适得其反。
宁锦额角抽了抽,维持得体的笑容又为他分了一杯,直到对方五杯下肚,她实在忍不住道:“官人喝够了吗?”
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封宣纸,递至他面前,音色飘渺:“喝够了,便在上面落印罢。”
她收起笑容拉下脸,这回是真想明白了,柳无许这一家子如意算盘打得也太响,表面上妥协,背地里却先生孩子,生米煮成熟饭,以此为理由迫使她不得不让苏莹莹进门。
这半年来,柳宅花她的钱还要欺负她,甚至踩了她的底线,不和离,等着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吗?
柳奴直觉宁锦生了很大的气,心中空落落的有些无措,偷瞥了她一眼,拿起宣纸细细瞧。
屋内安静地落针可闻,他看了半晌,不说话。
宁锦心头酸涩到麻木,面上却不肯示弱,冷嗤一声道:“这么舍不得与我和离,宰相家里很差钱吗?”
柳奴这才意识到这是一封和离书,细细密密写了十多行的字,可老头只教他识过为数不多的字,如此串在一起便磕磕跘跘,不通其意。
“不和离。”
宁锦冷笑:“想要多少银钱铺子?十万两?百万两?你且直说罢。”
说着说着,一滴清泪不小心落下,她狼狈地转过身拭去,再不肯回头。
却正好瞧见花瓶中的一支粉白色野花,纯洁而动人。
那是柳奴摘来的,自第一回起,每两日换一株,从未凋谢。
瓢泼大雨无情地打在屋檐,仿佛为她初次情动就这样无疾而终感到愤懑,噼噼啪啪拨乱心神。
柳奴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有些后悔方才怎么没直接把柳无许掐断了气,也好过总是让她伤心。
他霸道地把住宁锦的肩膀,迫使她转身,两人四目相对,
“我不会写字,不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