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马球比赛出现刺客,简直是匪夷所思之事。
当今天子得知后极为重视,狠狠斥责了京卫司一干人等,并将统领庞韬贬为京卫司左同知,下令彻查。
随即命柳无许休假三月,于家中好生养伤。
因着伤势严重,太医奉皇命每日都会前来看诊,柳无许不得不让柳奴继续扮演他的身份,自己只得躲在栖霞斋,不可在人前露脸。
波诡云谲,众人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思。
秦老夫人与苏莹莹那边无所动静,可大房与三房有些按耐不住,瞅着机会就要前来摸底。
宁锦以官人身子不适,不宜见风的缘由将人拦在外头,态度强硬。
可朝中各官员得知消息后,拜帖如纷蝶一般送至紫婺院。
宁锦拒绝柳家人能拉下脸,可面对朝中大臣却要顾及许多,特别是那些言官,一人一嘴便能将黑的说成白的。
若得罪了这些人,指不定在官家跟前嚼什么舌头。
不过一早上的功夫,枢密院士、中书侍郎、正俸大夫等数十人已陆续前来,直到正午时分方才得了空闲。
柳奴将软枕垫在腰下,闭目养神。
宁锦不许他乱动,更不让他下榻,只搬来一张屏风隔绝内外,好让他见访客时吹不着冷风。
胸口的伤对柳奴来说算不得什么,曾经豺豹环饲,虎口夺食,统统不在话下,再危险的情况都碰上过,再重的伤也挺了过去。
就说在柳宅的这些年,柳老夫人下手从未仁慈过,不止一次把他往死里打,是以这恢复能力早就异于常人。
柳奴半眯起眼,瞧着外间那个忙碌如蜂蝶的人影,想念起曾经的狼群。
狼是群居动物,通常为一夫一妻制,由成年的雄狼与雌狼组成,二者具有高度的亲密关系,互相依赖,共同协作保卫领地,狩猎以及繁殖抚养后代。
在马球赛之前,柳奴只是将宁锦当作伙伴,他身强体壮,自然要护着弱小同类,防止受到天敌的威胁。
可当刺客那把刀即将扎入宁锦的身体时,他的心里像是破了一道口子,源源不断地向外流出惊惧、愤怒、绝望等情绪,几乎快要将他淹没。
他性情通透,即刻明白过来,某些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了。
恰逢宁锦带人进屋摆膳,将色香味俱全的三菜一汤摆于床案上。
柳奴漆黑的眼珠轻转,深深攥住那道倩影,毫不掩饰其中的占有欲。
“这是玉兰花黑鱼汤,对伤口愈疗大有裨益,妾身亲自熬煮,官人尝尝?”
宁锦用盛了碗色白如牛乳的黑鱼汤,如玉的素手稳稳端着,竟让人分不清究竟是鱼汤白些,还是玉指更透。
不经意间对上柳奴的视线,其中的灼热像能将人烫伤一般,熏得她面红心跳。
柳奴伤在腹部,并不影响手上动作,他接过瓷碗一口饮尽,浓郁的鲜香在口中散开,闯入每一寸四肢百骸,浑身上下都舒展不少。
“唔,味道不错。”
宁锦弯了眉眼再添一碗,笑意盈盈地瞧他吃饭。
柳奴早上匆忙吃了点,现下的确是饿了,就着清淡的菜肴吃下两大碗饭,方才过瘾。
室内弥漫着饭菜香与淡淡的温馨。
就在他喝下第三碗鱼汤时,外头来人通报:“官人,荀小侯爷前来探视,正在前堂等着。”
二人对视一眼,宁锦忙让人将床案撤走,踱步进入内室。
随着那道影子的离开,柳奴面上表情被抽走一般,瞬间恢复漠然。
荀七匆忙进来,便瞧见一展山水刺绣嵌百宝屏风,正欲绕过去,被旁侧小厮拦下:“小侯爷,咱家官人还见不得风,烦请在屏风外入座。”
小厮说完便拜礼退下,荀七心里不以为然,却也不敢僭越,乖乖坐到一旁矮凳,朝里头抱怨道:“柳相,您是不知道,现在外头都乱成一锅粥了!”
屏风内并无响动,荀七一通话如泥入大海,他倒也不见怪,毕竟柳无许向来惜字如金,不大搭理他。
“今日朝会上官家震怒,下令彻查此事,您猜怎得?当即便有言官跳出来斥责太子,说他狂悖无道,对不愿依附的臣子赶尽杀绝!”
荀七自认道出的消息惊天动地,必能引起柳无许的兴趣,谁料里头轻飘飘道:“查案的又不是言官,他们斥责有何用?没有证据,一切都是臆想。”
柳奴面对众多探望之人都颇为谨慎,先以沉默待之,细品对方的态度再作回应,一早上下来倒也未出什么差错,反而将各官员以及其行事态度细细记在心中。
他听荀七这番话,显然与柳无许熟稔得紧,且没什么心机,便没设忌讳。
宰相乃文官之首,最看中天下人的道论,柳奴这态度实属有些怪异。
不过荀七也只是愣了一瞬,遂理所当然地认为柳无许是心情不好说的气话,并未放在心中,只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