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儿不该仗着资历对宁娘子不敬,但求宁娘子出手救救我家大郎,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宁锦抿唇,桓老是个人精,猜到她乔装金箔的身份也不稀奇,只是让长辈跪她,着实有些折煞了。
“桓老,桓二郎,快快起身。”
她拉着桓老胳膊要将人扶起,奈何力气不够,对方纹丝不动。
一旁李叔重重叹了口气道:“桓老这是做什么?当务之急是快些找到桓大郎,你跪我家娘子有何用?磕破头也没用,快快起来商榷。”
桓家父子汗颜起身,坐回原位。
前日方下了人家好大的面子,若非关乎长子性命,他也豁不出这张老脸。
宁锦心头想的却不止这些,颇为凝重道:“桓老,烦请将事情细说。”
那日三人离开琹楼后,桓家二位郎君便如寻常一般去巡视铺子,走到城东那头,忽地冒出数名蒙面黑衣匪贼,欲对二人强行劫掠。
二位郎君身怀武艺,桓大郎更是与武夫子学了数年的功夫,对付寻常小毛贼绝不在话下。
可谁料对方是有备而来,数招过后便不再硬拼,事先布下的天罗地网铺天盖下,将二人牢牢困住。
桓大郎情急智生,趁对方不备寻了个突破口,一把将桓二郎推出数仗,转身拦住贼人,命桓二郎快跑。
桓二郎也是个机灵的,倘若二人同时落网,那便无人可传出消息,转身一溜烟儿消失在夜色中。
他匆忙找到桓老,二人一同在这滁京城中寻了整整两日,毫无所获,这才不得不求到宁家盐铺。
毕竟宁家在滁京涉足已久,宁锦又是官夫人,总能想到办法。
李叔尽心宽慰:“桓老莫急,依桓二郎所言,贼人并非要你们性命,那便是有所图谋,桓大郎暂时是安全的。”
可桓家父子二人脸色仍不好看,桓老这几年逐渐将桓家生意交由桓大郎手上,他已是公认的下任桓家家主,故而贼人的目的必然是桓家家财。
宁锦轻声问道:“桓家是否有不共戴天的仇家?或是有利益纠葛的死对头?”
她很希望自己的猜测有误,否则事态的严重性会超乎所想。
桓老苦笑:“做生意的哪能不得罪人?只是在这天子脚下敢如此猖狂的,手指头也能数得过来,绝非与桓家有怨的那几户。”
宁锦的一颗心沉至谷底。
先是宁父莫名重病过世,再是桓少东家生死不明,盐帮会再过三月便要举行,私盐商贩的两大巨头皆受重创,试问何人得以获利?
桓老与李叔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心照不宣罢了。
屋内螺碳劈啪作响,窗牗上的糊纸被烛火舞动得忽明忽亮。
宁锦忽略冰凉的手脚,起身作揖:“桓老且放心,就算为了宁家,我也会将此事彻查到底,回去我便托我家官人相助,您与桓二郎安心等消息罢。”
桓家父子走后,李叔取来茶具,慢条斯理地打起了茶沫。
“怀荃已在回滁京的路上,这事儿你若不便,待他回来再做处理也不迟。”
宁锦轻抿下唇,不赞同道:“那便迟了,桓家若倒,我宁家一家也做不得独大,届时只会沦落到被官盐吞并的下场。”
本朝执掌官盐大权的,乃官家座下第一人,当朝太子。
他们如何惹得?
李叔不擅做茶,一盏茶水被他击得七零八落都不见几分茶沫子,他恼火片刻,干脆一甩手直接喝了起来。
苦涩的滋味入口,只觉心头也苦了几分,“可你与你那官人不是势同水火?要你去求他,还不如老奴自己查去。”
“不是的……”芊芊正要说些什么,被宁锦用眼神制止。
宁锦:“李叔放心,官人近日与我还算和睦,指不定心情不错就应了我。”
李叔挑眉,颇有些夸张道:“我的天老爷,锦娘你总算是开窍了!老东家您在天上瞧着,要保佑这泼猴早日怀上小泼猴啊!”
宁锦被他说得羞恼,这都什么和什么?
“李叔你,你个老不正经的!我不与你说了。”她跺了跺脚,嘟着唇赶紧逃离此处。
面上被螺碳熏得发烫,晕上两朵酡红,却被外间夜风一吹寒了个透彻。
宁锦抬首,天穹稀稀落落散下雪花,孤零零地在月下转悠。
这是,又下雪了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