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宫,茶室。忍冬和国师对坐饮茶。
这间茶室依傍着凤凰山脚下的一片竹林,修得十分古朴自然。竹门竹窗,室内就一张石桌,并几个石凳,墙角插着一株盛开的牡丹花,开得妖娆且绚烂。门边一只黑白猫儿正在草地里打滚玩耍,门外站着一个瘦瘦弱弱的灰袍小道士,正垂首等候。
忍冬给国师慢慢斟上一盏热茶:“师伯,茯茶味苦,您可还喝得习惯?”
国师笑了笑:“茯茶味苦,正如人生,一切美好事物尽皆虚幻,唯有这苦味,一直长存。”
忍冬没有说话,低头看着地上的猫儿。小猫不知道发现了什么猎物,只见它抓了又放,放了又抓,正玩得开心。
“你看这猫儿,明明可以一口把猎物吞掉,却要一直玩弄。是不是很有趣?”国师悠悠地喝了一口茯茶,放下茶盏,苍白的手指在桌上轻点。
忍冬放下茶盏,定定地看着国师:“所以师伯对我,就如同这猫儿对猎物一般,明明轻而易举就能杀我,却还是假装给我一条生机,把我耍得团团转?”
国师轻轻一笑,说:“怎么?不服气?你看这猫儿,可曾对它的猎物有一丝迟疑?弱肉强食,本就是这世间法则,你应该顺其自然。这世界早就该被推翻了,软弱的人没有生存的必要。”
忍冬摩挲着手中温热的茶盏,点头道:“师伯说得对。原是我自己本事不够,才次次九死一生。不过,师伯,其实你真的没有必要这么早就对我赶尽杀绝,毕竟我还很有用。”他扭头看向外面的灰袍小道:“至少,比你新养的狗好用。”
灰袍小道闻言,狠狠咬住嘴唇,眼中满是愤懑。国师却是哈哈大笑:“哦?我这条狗至少忠心耿耿啊。不过你说得对,只有忠心没有本事也是枉然。好吧,我给你个机会,证明给我看看。”
忍冬深吸一口气,笑道:“师伯的四方阵,应该已经集齐了三阵开启的灵力了吧?最后一个火阵,需要的灵力可不少。光靠现在的对战,那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大成了。”
“哼,还不是因为你放走那个赤水脉的女子。”许是因为大阵将成,国师十分好心情:“罢了,赤水脉变数太大,还是稳妥一点,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原先我不懂事,不知道师伯的苦心,但现在我懂了,我可以为师伯分忧,帮您把她抓回来。”
“哦?你帮我?”国师怀疑地眯起眼睛:“我还以为你对她动了感情。”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只求师伯四方阵成时,带我一同成神。”
国师端详他的神色,大悦,笑道:“好,好,好!可算开窍了。你且说说看,这事要如何得办?”
“您也知道,她跟我,是有过一段情意的。实不相瞒,她到现在还对我念念不忘、信任有加。如今前方战事焦灼,齐王那边固守城池十分被动,以我对江晗光过去用兵的了解,他们必定想要兵行险着、打破僵局。我可以写信给洪念,假意告知她威帝军中粮草所在,引她前来。趁机便可取她灵脉,为师伯所用。”
国师抚须:“想不到啊想不到,你竟是如此这般冷血,不愧是我师侄,哈哈哈。你说的这个办法甚好,就这么办吧。”
忍冬却说:“师伯别急,我这个办法可还有后着。洪念灵脉被取后,活不了太久,当不了火阵的阵眼,咱们再以她为饵,引云家人前来,趁机制住。”
国师大喜:“你这个事说到我心里去了!云家人一个二人全都滑不溜秋,原本我在京都暗中圈制了些人留作阵眼,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夜之间全跑了。后来云昭也被威帝那个蠢汉放走。我现在是左右为难啊,就怕万一逼急了,他们躲回南岳,这事儿就麻烦了。”他拍了拍手,赞赏地看着忍冬:“不错,你的确还有些用处。那你便留着吧。”
忍冬颔首,谦逊地说:“能为师伯做事,是我的福气。”
“好、好、好,”国师站起身来,走出茶室,对外面的灰衣小道说:“辉一,看到没?要多跟你的忍冬师兄学习学习,跟他比,你还差得远呢!”
辉一脸涨得通红,应了一声。
“行了,赶紧收拾收拾,咱们也该去幽州帮威帝陛下收尾落幕了。”
*
幽州,登云梯终究是架到了城墙上,城墙上的士兵放箭、滚石、浇热油、淋开水……最后贴身肉搏。数不清的尸体从云梯和城墙上落下去,砸在了战车周围,最后将战车都掩埋了起来,紧靠城墙,无法再移动,便有无数的敌军从云梯上攀爬上去,源源不断地登上城楼。
七月十三。东南风,风往城中刮。
烈风吹动地上残破的旌旗,旗上全是血污,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战鼓也在风中呜呜作响,像是死去灵魂的哀嚎。
许是久攻不下,云梯上的敌军开始趁着风势卯足了劲往城墙上放火箭。箭上沾了桐油,风助火势,箭落到哪儿哪儿便燃起大火,一时间城墙上惨叫连连,到处都是烧得黢黑的印记。敌军见状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