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2 / 2)

刚刚通过挑动矛盾使裁判所的讨伐被强行叫停的幕后黑手如此想着,并已经在内心模拟起了见面之后自己该如何索要合理的补偿。

毕竟他辛辛苦苦独自外派,既负责情报又做后援,忙碌得头痛都要复发了,米拉却在这个肮脏低劣的异界背着他招揽新人,不知道要左拥右抱多少个才肯罢休。

暴君虽不至于出于此事指责他缔结过誓言的对象负心,却也自觉委屈得要命,若没有争取到她一定次数的偏心和亲昵便绝不肯善罢甘休。

——忽然,放在一旁独享一张扶手椅的长剑不寻常地震颤起来,好似与什么无形的重物相撞而嗡鸣一阵。

恋人留给他的傀儡线同时断绝声息,它先是像失去魔法的普通丝线般显出实体,接着只持续不到一息便溃散无踪。

伊坦纳稍稍一愣,但他很快想到了答案,这些状况都应该是她打开了海士班顿的门并顺利进入所导致的。

虽然米拉没有告诉他那是什么地方,但从裁判所取来的卷宗早就被运来了,整齐堆放在那儿任由他翻阅。感谢人类向来在剿灭异类上所拥有的巨大的热情与专注力,这些记录清晰如老猎人标注狐狸巢穴,已经足以支撑很多推测,剩下的信息没有也影响不大。

他一边在烫金纸笺上落笔,一边思索。那座异类余孽的庇护所建造得当真不错,竟连神术都能隔绝,还弄断了她给的线。

但考虑到前神使卖给裁判所的信息包括当时还活着的本地神祇都为此贡献了力量,那么屏障能隔绝外来神力的这份成绩也就算不上是颠覆了位阶。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事,自然是……试试米拉本身的力量是否同样被海士班顿的屏障影响,还能否随时得知他这双眼睛所见的一切。

当然,他绝不会将任何阴谋背叛的念头指向米拉,现在只不过是本性难移,既然很可能不被发现的好机会送到眼前,就想去趁机做一些平常会被恋人制止的坏事而已。

那把剑仿佛也猜透了他的想法,在伊坦纳放下笔由人将信笺送走后不断迸溅出激烈的火光,虽然这点火焰薄弱到能完全透过字迹,而且根本无法伤害到如今拥有它的这个人,显得抗议分外无力。

很巧的是,伊坦纳离开房间时,探子福尔拜正不辞辛苦地亲自端着托盘要请雇主过目贵重礼物。

幸运的仆人看见金发英俊的雇主停下来,明明深蓝黑色的眼睛一如既往地冷淡,然而不知为什么,他整个人现在看上去显得轻松愉快了一些。

福尔拜听见他问自己:“你最近遭遇了什么好事吗?”

探子不明所以,但他已经摸清了一条有关生存的规则,便是这位新雇主虽不会对刻意奉承的话表现出贬低态度,然而也全无好感。

他飞快地做了取舍,放弃说什么能来您府上就是幸运的假话,老老实实地回答:“说不上有,老爷。坏事有一些,我的儿子被大臣的孩子叫走之后就生了病,他的未婚妻愿意帮我们照顾着他,可是不愿再和他办婚礼。这是对的,现在我可以和老婆供养他,但再也攒不下积蓄,以后他会是一个可怕的负担。”

低着头的探子放慢语速,尽量不结巴地说完心里话。之后他感觉手臂一烫,疼痛倒不算严重。

一颗半透明的金色珠子顺着袖管滚落到仆人手心,只有乳鸽的眼球那么大,看上去不像由火焰凝结成的,它的光泽比夕阳更温柔。

福尔拜看着它,眼前莫名浮现出遥远的回忆。那时他还是一个在岸上等着母亲捞鱼回来的孩子,小小的三面与沼泽相缠的湖水波光粼粼,他眯着眼睛,想从芦苇丛与荻草摇曳的健壮影子中间等到更瘦更崎岖的那一束……明明他已经埋头在日复一日的麻木忙碌中,很多年没想起过卧病之前的母亲了。

雇主的语气却没因为福尔拜的诚实发生改变,他只是拿平素对绝大多数人使用的、仿佛有点儿漠不关心的平静口吻说:“拿着吧,做个选择,让你自己成为大臣,还是你的儿子恢复健康?”

探子呆住,随后头也不回地往家跑去。不是权势和亲情间做了纯粹的取舍,福尔拜还相信自己这份比其他平民格外敏锐些的本能……他觉得地位超然的裁判所和众议院之后都不会太安全。

他是对的。

伊坦纳停下来是因为这把连米拉都不知道来由的剑。

它作为一份赠礼而言确实不错,然而其中还掺杂了某位麻烦家伙的些许意识,在见到比如之前的鼠疫那样可以阻止的悲剧时总要不甘心地喧嚣一番。

一点本能的抗议反应不能给使用者造成实质损失,伊坦纳也只是觉得它吵闹。用危机四伏的所谓“善举”让暂时平息之后,暴君提着安静下来的剑离开,继续他的新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