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官话音未落,伊坦纳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他飞快来到齐蓟身边,捧着那块染血布料的女奴低着头跟在后面。
齐蓟感觉他走过来时的衣袍卷着尚且股未褪净的冷意席卷过来,只消往他身后看一眼,那低温的来源也很明显了:一只被小心翼翼抬着的陶瓮,盖着盖子,外壁上用鲜红的颜料画着首尾相缠的、乍看上去像麻绳似的毒蛇花纹。
伊坦纳拿过女奴取来的药膏,亲手将其仔细涂在齐蓟手心那道已经完全止血了的划伤上,好像完全不怕女神官所说的那种玄乎的“毒”似的。
齐蓟却担心这充满创意和仪式感的不明毒素确实能通过皮肤或血液接触传播,稍微用了点力气想抽出手,但——没能成功。
伊坦纳表情平静无比,但齐蓟就是知道,他已经在生气了,所以没再自作主张,默默站在原地让他照顾。
涂完药膏之后,暴君才瞥了一眼刺客,转向了显然是要用于招待她的陶瓮。
他揭开盖子,径直伸手进去,从里面捉出了一条靛青色的细长毒蛇。
齐蓟莫名敬佩地望着伊坦纳。她倒不怕蛇类,就只是觉得能随便摆弄这些危险动物的人都很厉害。
她看着伊坦纳捏着蛇头,迫使它张开嘴,把毒牙卡在金杯边缘,往熟练的卫兵预先斟好的酒里注入了几滴透明的毒液,随后轻易碾碎了指间的蛇骨,把瘫软下来的尸体扔到地上去。
两名奴隶抬着那只不知道装了多少条此类毒蛇的大陶瓮,沉默地走向被结实绑好的、脸色惨青的女神官。
后者独自躺在地面上,嘴也被堵住了,看着那只大瓮逐渐靠近,方才还能叫骂的视死如归的精神显然已经崩塌,一边疯狂扭动挣扎着一边发出绝望哀求的呜呜声。
在恐怖的画面出现之前,伊坦纳端着已经盛满了毒酒的金杯,另一只手拉起齐蓟,轻柔地牵着她离开这里,回到他们的寝殿。
半路上齐蓟还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可惜机灵的人们已经用身体挡住了一切,只听得到一些沉闷而模糊的□□。
接着,伊坦纳在她面前举起金杯,饮下了一口毒酒——实际上他是要全部喝掉的,只是齐蓟飞快扑过去,把那只杯子夺了下来。
天晓得她还一直以为这是要用酒稀释蛇毒后拿来以毒攻毒处理她伤口的奇幻方法,结果是伊坦纳要亲身证明一下自己具有对毒素的抗性……齐蓟决定更正一下自己的看法,这位年轻的暴君虽然的确意志坚定,但似乎也不是完全没受到影响,比如他的思维模式好像真的不太正常。
齐蓟走到窗边,飞快地把那大半杯毒酒泼进土里,默默对那附近的花花草草道了歉。
伊坦纳却仍然毫无反省之意,平静地拭掉唇边的一丝酒液,走到她身边来,在齐蓟回头之后俯身压下,用额头轻轻贴着她的前额,仿佛要隔着骨头与血肉来辨识她的思想似的。
这看上去是一个充满控制的体位,暴君猩红的衣摆覆着少女无瑕的长裙,强大与柔弱的对比平添了旖旎气氛,然而实际上伊坦纳还记得把手掌垫在窗沿上,免得她的腰被硌得不舒服。
于是齐蓟自己一丝一毫被压迫束缚的感觉都没有,倒是觉得好像被一只大大的布偶熊笼罩着,保护得密不透风,但戳一戳就能推开——他的手背可还挨在她的腰后呢。
伊坦纳短暂地盯了她一会儿,稍稍起身后退了点,好像觉得自己已经给足了压力,得让她有喘息的空间。
他蓝黑色的眼睛此刻前所未有的平静,像是深山之间巨大而平滑的湖面,从不同角度看去可以倒映出一切景物,然而亲身接触之后才能发现这只是一片沁凉的湖水,原本翻腾呼啸的风和怪物都已经为这一个访客蛰伏回了角角落落里去。
就在这样的距离和氛围下,伊坦纳终于轻声问道:
“米拉,你是否爱我?”
齐蓟眨了眨眼睛,没太明白他都到现在了怎么还要确定这个……好吧,就当是文化隔阂。
所以,一只很好看又对她很温柔的金发暴君现在需要安抚,作为他唯一的宠姬,她应该怎么做呢?真是个好问题。
鉴于她现在书写起来也不太流利,难免破坏气氛,齐蓟很有自知之明地选择了其他方法。
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然后抓着伊坦纳的手腕把他拖到床边——由于梦里没有痛觉,她已经忘了自己受伤的是哪只手,所以用的恰巧就是被划破的左手,伤口一用力就裂开了些,渗出的血丝染上了金饰,倒是显得她气势汹汹的——拿起珍贵的书籍,翻开,很快找到她之前在女神官为她念诵时标好了注音的部分里最合适的那句,指给他看。
“……‘是的,我爱你,就像花爱溪流与阳光那般。我如此需要着你,更喜爱着你,我视你如不可分离的,也是无法割舍的。’……”
伊坦纳低声念出了那段诗歌,对着齐蓟“这下你满意了吧”的眼神笑出了声音。
他抱住齐蓟——小臂上还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