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半巡,他们身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秋意泊也没有回头看,不多时就听见有人惊叫了一声:“树哥他干爹?!”
秋意泊看了过去,那是个憨壮的汉子,好像见过,好像又没见过,时间太长,要是每一个说过一句话或者打过照面的人他都记得,他脑子早就被撑爆了。那汉子见他望来,说话都结巴了起来:“哎,不是……是秀才相公!您怎么大半夜的在这儿?真是吓死我们了!”
秋意泊笑了笑,温和地说:“抱歉,漏夜前来,惊扰你们了。”
“没事没事!”那汉子连忙摆手:“先前还以为是哪家娃儿贪玩半夜跑出来抓鱼,怕溺了水也没人知道,这才吓着了……秀才相公,您这是?”
后来没急着跑过来,当然是闻到了炸鱼的香味,要是人出事了哪里能炸鱼来吃?
秋意泊随意道:“我闲时无聊,随意走着看看,没想到就走到你们这儿来了。”
汉子一听笑容越发殷切了:“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晚上凉,山里还有野兽毒物,秀才相公不如跟我进村休息一晚上吧!树哥他家里头要是知道他干……秀才相公来了,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秋意泊心中一动,突然想起来哪里不对劲,他上次来他记得还是他四百岁未满的时候吧?如今一百多年过去了,‘树哥的家里头’居然还在?这汉子也是百多年前的人物了,见他的时候仿佛他也就是离开了半年一年的……
去看看吧。
来都来了。
他记得这村子旁边有一座山,叫做松山,上头还住着一位姓李的神医,山后头布置着一个极其壮观的阵法,使这座村庄灵气充裕……他依旧无意去掠夺什么,为了一个法宝一个天材地宝之流去破了人家的平静生活也犯不上,他也不缺这些,只不过百年过去还能见到故人,确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也好,那就叨扰了。”秋意泊起身向那汉子走去,疏狂剑很有灵性的径自飞走了,还带走了那些小鱼干,那汉子一见急忙说:“秀才相公,鹤!鹤……”
秋意泊扭头看了一眼,笑道:“无妨的,随它去吧。”
汉子点了点头,看着秋意泊的目光越发崇敬,跟看着活神仙也没什么两样了,仙鹤这种鸟桀骜不驯,根本不与人亲近,也养不熟,可这位秀才相公一派闲适,毫无惊讶之感,仿佛他早就见惯了一样。
似乎树哥他爷爷也说上回送这位秀才相公走的时候也见着仙鹤一路相伴了。
秋意泊举步欲走,汉子又道:“锅!秀才相公,您的锅!”
“还烫着呢,明天再来取也是一样的。”秋意泊随口便说。
这年头出门远游带个锅带个碗是很正常的事情,锅与碗一个铁一个是瓷,搁在寻常百姓家里可是家中贵重财物,再者荒郊野外,哪里是能随意寻个锅碗瓢盆出来的?就是想买,那也没有现成的,锅子是得去铁匠铺预定的,付了订金人家铁匠才给你打,瓷碗得去找货郎或者干脆找到烧窑的地方才有,也是得订的,除非不介意买个缺口破碗之类的回来。至于现成的,那得去热闹的大城里才有现成的卖,小地方就得看运气了。
汉子本来想说他明天来锅子也不一定有了,转念一想这秀才相公不是神仙也是秀才,根本不在乎这么一口锅的,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快步上去引路,去村里的路就这么一条,村口的篱笆就在眼前不远,秋意泊也懒得再提灯,直接就跟人回去了。
与秋意泊在村外时看到的不同,村里五家有四家都亮着灯火,汉子一进村,便大声喊道:“没事儿!没事儿!大家都睡吧!”
各户人家的烛火这才逐渐灭了下去。
汉子直接将他带到了树哥他家,用力地拍着大门:“树哥他爹,快出来!快看看谁来了!”
“来了来了!”里头有个汉子的声音应了一声,随即就来开门,一开门,对方便惊喜地叫了一声:“神……秋相公!您怎么来了!”
秋意泊认得他,就是当初那老汉的儿子,具体叫什么他不知道,只听喊过‘生哥’。
汉子笑道:“秀才相公在外头池塘呢!我就将他带回来了,天也晚了,我先回去了!明天我家里头杀猪,生哥你记得到我家来拿!”
这不年不节地杀什么猪,自然是为了这位秋相公,生哥也感激对方体贴,连声应好,随即就让开了一步,请秋意泊进门,边道:“您这来得也太突然了,怎么也不招呼我们一声!您看这家里也没什么准备,真是慢待您了!”
“不妨事的。”秋意泊扫了一眼周围,似乎与他上次来时也没什么变化:“是我冒昧。”
“这有什么!我们天天巴望着您来呢!”生哥带着一脸热情的笑,又把秋意泊往偏屋带,“今日这么晚了,外头山路偏远,您也累了吧?稍等,我这就去取铺盖来!”
他招呼了一声秋意泊,又急匆匆离开,没一会儿就听见他在里屋说:“媳妇儿!媳妇儿!咱们家那条新缝的被子呢!干净的床单被褥你快些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