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话时,格外平静,似乎真的在说别人的故事。
萧则蓦然想起她手机界面上,除了微信,没一个社交软件,微信里连半个朋友圈都不发。
蚕蛹一样,作茧自缚,把自己包裹在信息茧房之中,这样就能安全一点吗?
那她失去了什么?
旁人的点赞,评论,互动,交流?
如果这些都没有,那她如何维持自己的人际关系?
叶栀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柴宗瑞抬眸看了假叶栀一眼,眸色中带了份小心翼翼。
萧则慵懒地掀了了眼帘,与他对视,冷冷“嗯”了一声。
“你姐姐需要我们呢。”叶栀蛊惑似的开口。
柴宗瑞沉默良久,通红的锅底咕嘟冒泡,白气重获自由一般,各个角落乱窜。
又良久,柴宗瑞终于开口。
“我姐受人诽谤,被业内排挤,还有网上喷子的网暴,已经确诊了中度抑郁,还有间歇性焦虑,她一直在吃药,几个月了,没减轻,反倒越来越严重。”
“前几天我看见她站在阳台的护栏外。”他声音有点抖,“我害怕她跳下去,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也不知是热气熏得还是怎的,叶栀突然眼睛发酸。
她知道这一切都需要时间,三五天下不来。
气泡破裂,发出哔啵声,似在哝语,似在求救。
叶栀性情有些矛盾,她的冷漠会披着层温柔的外壳,而真正的温柔呢?
柴紫晴。
她在心里念了遍这名字,脑海中浮现出她给年幼自己泡毛笔的过往。
那时她五岁,是芙蕖苑最小的小师妹,得到根崭新的大澜竹毛笔,拈着硬邦邦的笔毛不知所措。
“这个要在笔洗里泡一泡才行哦。”
她盯着她宣纸上的竹子,和家里妈妈珍藏的如出一辙。
她姐姐的好友,成了她的同门。
萧则见她发呆这么久,踢了踢她的鞋子:“我有话对你说。”
叶栀回过神来,还有些迷茫,她扫了眼柴宗瑞,然后腾得起身,由于忘了自己是个瘸子,这没起几秒就跌了回去,无奈,她只得招呼萧则:“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柴宗瑞也要跟上,叶栀怕露馅,嘱咐道:“你回去守着你姐姐吧,我们改日亲自登门。”
“千万别担心,会解决的。”叶栀被萧则推着往外走,出门前还不大放心地嘱咐了一句。
一出门,火锅店的热气就散了,都说春风如沐,可在北方夜晚,春风也够要命。
“左边!对对!”
“啊!过了!回去回去!”
叶栀一路指挥,萧则推着残废一路狂奔,两人几分钟就到了家卖宣纸的铺子。
他家不仅卖宣纸,还卖染料,笔墨,砚台,刻章。
叶栀年纪虽小,却也是他家十年的老顾客,因而看见叶栀,掌柜老头很是热情。
“小叶栀,今天怎么来了,也不是周末呀?”老头头发胡子花白,一笑,眼尾便叠了许多褶子。
萧则适时开口,复述叶栀在路上教他的:“章爷爷,能借我一副笔墨纸砚吗?我给紫晴姐画个东西。”
“紫晴啊,那孩子最近怎么样?”老头一边寒暄着,一边张罗着纸笔,看来与芙蕖苑的学生都很熟识。
萧则答:“不太好。”
叶栀使了个眼神,萧则了然,几句话,含蓄地支走了老头。
纸笔分分钟铺好了,叶栀抄起一得阁倒进碟子,保存焦墨,淡墨又调以藤黄、花青,澜竹笔锋放扁,侧峰蘸焦墨,宣纸走笔,几个提腕,清亮的竹竿傲然纸上。
萧则大受震撼,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持笔的手。
笔下生花,大抵如此。
她腕上力道沉稳,蘸着笔洗里的清水,将焦墨调成浓墨,澜竹在砚台蹭的笔锋尖尖。
腕下一轻一重,纤细匀称的竹叶跟活了一样,随风浮动,肆意潇洒,团团簇簇,锋利似刀。
竹叶刀,白玉轮,说不出的淡雅风流。
而这一切,不过片刻功夫。
叶栀抄起一支牛耳毛笔,悬腕,在右上留白处题字:
画名“西窗下”,萧则不大懂这里的含义,只默默看着。
叶栀不曾停笔,连串流畅的行楷如她消瘦雅逸的竹一般,伸盘复行,似月光照流水:“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没题今夕是何年,也没有火红的印章,就这样以一种半成品的形式结束了。
萧则盯着竹影,心底有某块执念,微微松动。
叶栀瞧着墨迹已干,捻起她的竹子瞧了眼,草草从底部卷了起来。
“你这个,有用吗?”萧则询问地抬抬眉梢。
叶栀“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