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人这么当爹的,哪有人这么当爹的啊!我竟然和他们待在一个镇子,不行,出去我就要打听打听,套麻袋把他揍一顿!”
谭青雪越说越气,头发上咻咻冒出了小火苗。
穆忍冬眼疾手快地拍了上去,把火熄灭掉,有队友不能互伤的限制在,她并不怕谭青雪的火会伤到她,“先别气,三娘的爹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
“惊惧而亡,”伍齐答道,“他的尸体在街头被发现,据说肚子都被野狗掏食大半,仵作看过后,说他是死于惊惧。”
“活该!”谭青雪骂了一声,“周家人也着实可恶,少爷死了还想让我这个丫鬟陪葬,还好我清醒得快。”想起濒死窒息的感觉,她仍心有后怕。
穆忍冬递给她一瓶益气茶,问道:“你在梦里看到的三娘是不愿意嫁的?”
谭青雪咕咚咕咚喝了半瓶,被苦得咧嘴,她吐吐舌头答道:“周家来人送聘礼时三娘躲在屋外听到了,周少爷久病不愈,这门亲事分明是为了给他冲喜,三娘肯定是不愿嫁的。”
“那就又有不对了,”穆忍冬面露思索,“我‘出嫁’时的内心想法可不是这样,当时一直在安慰自己和周少爷是天定良缘,虽有委屈,但并没有太强的排斥。”
“你呢?”她说完看向伍齐,“你演的那个喜婆可有什么别的线索?”
伍齐摇摇头道:“我只想着找到新娘快快成婚,以便拿到大笔报酬,并无甚特殊。”
“不是等等,”谭青雪终于反应过来,嘴巴不自觉张大,声音尖利,“成婚?!那个周少爷要你和他成婚?真是不要脸,城墙拐角都没他脸皮厚,他魂在哪呢,我这就给他烧了!”
门窗强烈晃动,咚咚的敲击声忽然响起又转瞬止息,穆忍冬快步走到窗前拨开窗纸缝隙,却见先前插下的木棍上的藤蔓正舞得虎虎生风。
“外面怎么了?”谭青雪放低声音问。
“没事,许是纸人作怪。”穆忍冬微微放大声音,在心中数了两息,紧接着哗啦一下又把窗纸掀开——
院子里依旧只有舞出了群魔乱舞气势的藤蔓,和被拍散又重聚的鬼影。
看来确实是错觉吧,也是,这里除了他们以外,哪里还有活人。她放下窗纸按紧,朝着谭青雪问道:“你还看见了什么?”
“我还看到,孟三娘是被绑上花轿的。”
在她们所在的房顶之上,一道红色人影无声地松了口气,待屋内声音响起后,他轻巧地落到地上,解决着一波又一波闻着生人味聚过来的鬼影。只是,他的动作分明有些心不在焉。
周少爷……谁姓周?
*
初四晚上,孟三娘被锁在卧房。
周家来人说婚礼要提前举行,这虽于礼不和,但聘礼早就送到了孟家,张行自然无甚意见,或者说,他巴不得她早早嫁过去,好从周家扒拉银钱过来。
门外,周家派来的嬷嬷犹在喋喋不休:“我家少爷也算人中龙凤,样貌俊秀,家底更不用说,在巫水镇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更何况,我家少爷和你自小相识,这青梅竹马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孟小姐,你到底是哪里不满呢?”
“什么不满,没有没有。”外面响起了张行谄媚的声音,“这孩子恋家,就是舍不得我呢,嬷嬷您且放心回去,明日我一定好好地把她送上花轿。”
外面声音渐消,孟三娘打开衣柜,在几匹薄薄的被褥中翻找出了一根略微发黑的银簪。
这是娘亲死后,她从张行手里藏下来的唯一一个遗物,也是这簪子纯度不高,她才能留到现在。
簪尾划在石板上,发出滋啦的扰人的声响。
为什么不愿意嫁呢?或许是因为自小相识,她才知道周少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和他爹一样,一个只知花天酒地、荤素不忌的废物,甚至,青出于蓝。
若真进了周家,那无谓于魔窟。
孟三娘将簪尖对准自己。
只是,为何她还是被救起来了?
她望着熟悉的天花板,忽地生出一股空落落的茫然。
“可算是醒了,”张行不耐烦的声音响起,“老子养了你快二十年,不过是让你嫁个人就要死要活的,真是和你娘一样闹腾。”
“大夫说再往左一寸就刺到心脏了知不知道,你这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成亲,还好周家愿意通融一日。”
“我的,簪子呢?”
“还想要簪子,早就给你丢了!”
“我梦,梦到娘了,”床上的女子面色苍白,疼痛让她难以说出连贯的话语,“娘让我,成亲,簪子,找回来,我听娘的。”
张行不知又骂了些什么,转身往外走。孟三娘闭上双眼,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到耳朵。
她这条贱命,连阎王都不愿收吗?
……
“然后呢,她又自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