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书郎与温穆林的后事于三日后举行,是上巳节后第三日。
温老太气虚体弱,见到两人尸首时,哭喊到几乎是昏厥。她素来最疼爱的就是温书朗与温穆林二人,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的那一眼,还是无法接受已离世的事实。
人在床榻上,躺了足足好几日。
春风拂面,杨柳垂髫。日光透过云层,一切生息都在这场日光浴中醒过来。漫长的雪天,她总算是熬了过去。
长宁许早就从床榻中醒来了,阿雪见着自家主子天还蒙蒙亮就在铜镜前梳妆,有时候一坐就是好几刻。之前,明明是日上三竿,急匆匆的穿衣洗漱,踩点进的早席。
她瞧着,总是有些心疼。
阿雪双膝跪在梳妆台前,整理着那摆在上头的首饰木匣。瞧着案边的平安符有些陈旧,拿起朝长宁问道:“四娘子,这平安符的红绳毛躁了,大夫人不久前给四娘子置的,要奴婢帮您换上?”
说罢,就见她欲将手中的平安符收入衣摆。
长宁透过铜镜看到,先前还是发愣的神情,此时便忽然有了怒气,斥责道:“还我。”
她急速将阿雪手中的红绳扯回,她声音大了些,后者两眼皆是惊恐,头额磕在地上,请求饶恕,“阿雪,阿雪不知道这是娘子宝贵之物。”
阿雪声声求饶,似乎就要哭出来的声音,长宁这才醒悟过来,连忙将人扶起,道:“是我太急了,对不住,阿雪......这是阿兄留给我的,最后的念想了。”
阿雪惊在原地,看着长宁手中已经微微发皱的红符,忽地就想起温穆林还在温府时的模样。
犹记得她家主子在温家一众人中最不愿接触的就是二公子,他素日无事,最爱欺负长宁。离城一役,阿雪没有跟去,但也能猜想出个大概来。
日久相处,二公子又怀着歉意送四娘子一路离京,关系日益便好,却无奈生死两隔,这才让四娘子生出许多遗憾来。
阿雪摇头道:“四娘子,还请节哀。二公子与为国为民,静芸师太曾说过,上天自有好生之德,想必二公子在天上,不会过得太苦。时辰到了,还是让奴婢替你梳妆吧,二公子还在等着您呢。”
长宁微笑,虽还是这么无力,但到底还是有些宽慰,“好。”
她看着梳妆台上的红符走了神,心里不由念叨道:
信女一生不信神佛,不信来世。
家中有阿兄送之,虔诚一片,
还请菩萨念他护佑一方百姓,稳固一方国土,
赐他一世所愿,平安过一生。
......
还未进到正厅,小院内的横梁上便挂满了白布条,一缕缕垂下,微风呼过,就好似那死去的人还存有念想,前来看望她了。
屋内的的布置庄重且肃穆,中央摆放着两具漆木棺椁,上面覆盖着一层雪白的绸缎,在那前方的高处,正正摆放着两人的牌匾。温府上下都低丧着脸,哭声覆盖整个大厅。四周都是沉闷一片,压抑得让长宁喘不过气来。
在踏进正厅的那一步,长宁才有了真实感。
温老太在蒲团前已经泣不成声,无意间瞥了她一眼,便忽然有了力气从地上弹起朝她奔来,周围人来不及阻拦,那一拳又一拳,便从空中落在她的身上,眸中嘴中皆责备道:
“当初不让你去离城为何不听!你这扫把星,到离城害了我的儿子,还把一同随你过去的......我的孙儿啊,他才多大的年纪......我甚至还没能看到他娶妻生子啊......”
“老天爷不公啊......”
温老太用力的拽着长宁,死死扣着她的小臂不让她往前再走一步,还斥声道:“你这温家的灾星,从生下起就没能让府里过一天安稳日子,父母双双领命,戍边多年,害我们母子分离了数年。你还有什么脸面再拜你的叔父与兄长,滚,给我滚......”
“母亲!”温夫人再一旁大声喊道。
她哭红了眼,连带着声音也有些沙哑,只身上前,想掰开拽紧长宁的双手。只是不论怎么做,温老太总是有使不完的力气。
长宁逐渐烦躁温老太的胡搅蛮缠,她并非想与温家人能有多么相敬相亲,那只是为了实现温穆林的遗愿......
想着,她反手拽住,眉宇间反而蹙得更紧了,欲将这蛮横的老妇甩开,轻眼一瞥,无意间却看到了高位上刻着温穆林三字的墓碑。
长宁顿住了手,再缓缓放下,没去挣扎,任由温老太如何如何的拿自己撒气。
最终,还是温卿麟出声打断,呵斥道:“够了!母亲还要当着三弟与穆儿的面闹到什么时候,莫要再打扰他们的安宁了。皖皖又有何错,都是那些该死的漠北军,害的我们温家如此。”
说罢,他又转身抚上温穆林的棺椁,哽咽道:“为父会找到害你的人,吾儿放心,我与你的母亲,定当那人千刀万剐,将你身上所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