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长宁呆呆的望着伤口不语,温父的内心更是百感交加,楚家满门忠烈,楚老太年过花甲舞起刀枪来那脊椎骨咔咔作响也不带喘口气,说起来,温家的两个公子确实是随了楚家的根骨,高高在上的血脉——见不惯粗鄙之人。
上完药后,温长宁便没在待下去,原因无他,只是她的爹娘下了逐客令。
温母铺好床塌后替丈夫卸衣,温卿麟也敛起笑容,一脸疲倦问:“方才见到二妹与木媪可有问出什么来?依我接触皖皖看来,这孩子属实敏感,好似内心有块盾牌将自己护了起来,懂得察颜观色,在一旁将人打量得通透了,才会与你谈上只言片语。”
温夫人抱着替丈夫卸下的衣物挂好,在架子上捋顺,看了丈夫一眼,回:“能问出什么,妾倒是想问。你的小女儿适才闹出这么大一出戏,这还没平复下来,那头又去听人家的墙角,给妾机会了吗。你这做人父亲的,那又是你二妹,你怎么不去问问。”
温卿麟一时语塞,见着妻子状态不对,又急忙道:“咱俩不是分好了嘛,我在外处理官事,妇人把持家事,这么多年,我遇难事后方有夫人您坐镇,为夫顺带谋一个红脸的角色,这方是治家的长久之计矣。”
温夫人一听又不乐意了,冷言道:“什么便宜都让你占了去,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妹与我之间多不对付,当时凌兄长并非真心想娶她,凌家一脉单传,后代繁衍一事看得比什么都重,若身为丈夫遇事不能护着自己的妻子,这嫁不如不嫁。母亲向来在意你与三弟,受委屈找谁人说去。你我乃至整个温家都护不住她。”
“当然妾也有私心,二妹秉性善妒;凌兄长为人善良正直,自幼待我极好,你我亲事能定下,也多亏他暗中相助,眼见二人不是良配,奈何要日后阖家不见安宁,自找不幸呢。”
女子大多困死家宅,你若是回头看看少时的楚南歌,现在何尝不是可悲可泣。走一步看百步,若有一步偏离原来的航线,一日下来心境浮沉,惴惴不安。
二人携手走过多次生死战争,看透了多少事,温卿麟想起只觉恍如隔世,叹气道:“当初你我生下皖皖时便要舍弃她留在府中,只愿她一世安宁,这才有了大名‘温长宁’,父母常年不在身边陪伴长大,这养娘子可与公子不同,行走踏错一步路要遇多少的不公,也怕日后她因此怨恨上咱们。”
“皖,豁达通透矣。”
说着,温卿麟又长叹气:“如今皖皖对你我二人如此防备,又能怪谁呢。”
温卿麟有时候真的在想,这一世的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少时,为娶贤妻立下军令状,定要闯出一番作为与之相配;青年时,有了长子,仍要瞻前顾后为国死而后已,为温家日后能有安稳的生活,这一路走来,得到的不比失去得多。
......
庭院中,薄雪飞洒于桥上,落满枝丫,桥上雪景在眼前美的不像话,温长宁扬头阖眼,凉风挠着脸痒痒的。
阿雪出来找温长宁,刚踏上拱桥,见到人后匆忙跑去,喜道:“四娘子,离城寺里来信了。”
温长宁猛然睁眼,低下头接过阿雪手里的牛皮纸封,看了一眼,揭开,信中只有几行小字——知汝脾性,从简而言。我已在前往京城途中,先前在漠北淘了些玩意,见与四娘子多日未见,不知可否邀娘子一聚,明日酉时,望月酒楼见。
虽是短短几行子,但温长宁看着还是有些慢,像是一个内地人看繁体字,她每次都要看上许久,越看越不明,那时还有网络朋友帮忙,这到了古时的字体,她只能默默在心里长叹气——看不懂就看不懂罢。
阿雪瞧着自家主子看着信件入迷,问道:“先生可在信中说了什么?”
温长宁倏尔回神,将信件重新折好塞回信封里,笑道:“先生说他也回京城了,要我明日酉时去望月酒楼,阿雪可知望月酒楼在何处?”
阿雪点点头:“知道的,就在京城大街中央,屋檐最高那幢便是。但......”
温长宁见阿雪支支吾吾的,又问:“但什么?”
阿雪长叹气:“但夫人与将军如今都在府中,四娘子若是就这样去了,要是被发现...恐令夫人不悦,对女子的名声也不好。”
先前的那段日子不在府中也无声无息的给温长宁带来过渡期,让她不至于来到陌生地方后被家门束缚,温长宁对古人的认知很肤浅,是以处处要规范的礼法,还有着“两大精神牢笼”之一的家宅。
温长宁忽地想到什么,说:“阿雪,若是面前给你两个选择,阿满喜欢食咸淡口味的面食,而你喜欢蜜饯,你母亲给的铜钱只够选择其中一种......”
“我吃面食也可以的。”阿雪说道。
温长宁白了一眼,继续道:“你若将面食带回去,只够阿满一人的份,但你母亲仍就欣喜;你若是将蜜饯带回去,那你家人都能吃上,但你母亲从此就会嫉恨你,为何带回的是不能裹腹的蜜饯,无时无刻将话挂在嘴边,嫌你怨你,你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