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我只带六千人走,剩下人都给你和樊豹,迎面对着程知理和单通海打过去……如果败了,就退回到这里努力撑住,胜了却不要追的太快。”
“喏!”樊虎眼皮跳了一下,却是立即拱手应声。
“张郡守。”张须果复又来看张长恭。“请你即刻出动,不要走巨野泽水路,而是走陆路,顺着樊将军和单通海这条交锋线路一路迎上去,速速寻到雄伯南,纠缠住他……不到最后时候,不要让他意识到我们的真正杀招。”
戴着面具的张长恭沉默俯首。
一言既定,上下本该振作,但不知为何,却反而有些沉闷之态。
很显然,大家都在想,胜了之后又该如何?
不还得回头收拾齐郡的烂摊子吗?
收拾完了以后,是不是还要继续向西,但这个过程中,齐郡还要遭几次殃?
没完没了是吗?
心心念念之间,张须果收起心思,扶着腰中佩刀站起身来,扫视了一圈众人,平静下达了最后一个军令:“出兵。”
众将强打精神,轰然称喏。
五月初五,一般而言,这一天要么热的可怕,要么因为下雨,闷热潮湿的厉害……高温和雨水,再南方一点因为梅子正好成熟就叫梅雨季节了,便是河南河北这里也要讲一个尽量少淋雨,以预防疾病的意思。
但也可能正在因为如此,郓城这里的黜龙军反而大肆出兵,以图在连绵雨水造成不可逆影响之前。尽量扩大一点控制区,获得一点所谓战略态势。
李枢原本是反对的。
他对于这些头领、大头领们的心态很清楚,无外乎就是一种索求地盘、人口、军资的豪强本能,手里没点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坐不安稳。但实际上,因为张须果部队明显更出色的战斗力,以及开战以来的多次胜利压制,这种临时性的扩张并没有任何意义。
除非双方分出胜负,要么张须果死了、这支官军强兵散了,要么是郓城丢了、黜龙军一败涂地,否则双方很难有实质性的进展。
但李枢依然没有反对和干涉。
原因有两个,一个是随着整体局势的变差,他不愿意真的得罪这些大头领、头领们,包括之前收拢的单通海旧部,也都还回去了;另外一个,是张行白衣破敌的讯息传了过来,此消彼长,他也希望这里稍微好看一点,最起码营造出运筹帷幄,将张须果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大态势。
某种意义上来说,张行那晚对李枢的点评其实一点都没错。
对这两人来说,对黜龙帮的一些操弄,很有点心照不宣的意思。
写完了一封信,交给杜才干,叮嘱了几句,李枢难得大下午的便躺了下去,然后听着窗外雨声酣眠一时,梦想自然交汇。
梦中,黜龙帮似乎很轻松便击败了张须果、韩引弓,成功贯穿了东境,继而引得江淮河北群起呼应,成为天下再难忽视的一股大势力,也成为义军实际领袖。
这时候,大魏彻底无法坐视,决定抢在黜龙帮起事前出手,三位大宗师齐至。
而出乎意料的是,梦中的张行居然没有逃跑,反而说动了已经成了宗师的白有思和司马正反水,并引来了伍氏兄弟,五名年轻高手与三大宗师决战,白有思先死,太白峰老道士道心失守,直接撤走,随即张老夫子坚持不下天人五衰,最后居然是曹皇叔拼了命才杀尽了剩下所有人。
但他逃回洛阳后,却不得不面对已经崩塌的黑塔,不过一月便死于地分。
这时候,自己打起为张行报仇的旗号,西下东都,居有河北、东境,而白有思父亲白横秋也西进关中,却因为与太白峰老道士计较女儿之死,弄得元气大伤。
最后,双方决战潼关至于东都一线,自家一战而胜,抵定大势,祖帝唐皇未竟之功业也在眼前……
可是,也就是梦到此处,随着一股带着水汽的热浪不期而至,李枢却在一个背后黏糊糊的翻身后睁开了眼睛,然后开始自我反省。
没错,多年逃亡生涯,和更早之前一场轰轰烈烈却又猝然失败的经历,使得难得做个美梦的李大龙头刚一睁眼,就视此梦为一种警醒。
哪来这么多时运?
凭什么这么顺利?
为什么都是对手自相残杀,自家坐享成功?
要知道,一个不小心,一个判断失误,一次决断不够果决或选择不够明智,很可能便是自己死掉,让其他人得利。
一定要活下去,当然活下去是为了成大事!
一定要成大事!
正反省着呢,身后又一股带着水汽的热浪从窗外涌来,这让李枢四肢有些酸软无力,他知道这是水涨起来之后的巨野泽混合着熏熏然南风带来的必然……非常让人难以忍受,估计要再下五六天的雨,热气过去,才能好转,但到时候又会有蚊虫滋生,墙壁发霉。
一念至此,李枢便稍微放出了点真气,以作遮蔽,欲再行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