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些天,你一直试图在找什么?”
两个月不见,他似乎相比上次没什么变化,但是,她敏锐地发现了他心情似乎不太好。
对此,明日朝张了张嘴。
她安静地看着他,片刻后才说:“我在找适合冬眠的地方。”
尖锐的蛇瞳微动,细碎的发丝摩挲着他的额角,他看着她从芦苇荡里站起来,轻轻淡淡道:“蛇类怕冷,是需要冬眠的,对吗?”
言毕,她又抬手比了个大动作,然后轻轻笑了,说:“你体型那么大,或许需要像大裂谷那么大的地方才能容得下你冬眠。”
回应她的,是对方倏然而至的沉默。
似乎觉得她说了个奇怪的笑话,他突然嗤笑了一下,道:“不要拿蛇的习性和你们人类的思维来揣测神明。”
这样说的家伙轻轻抬起了嘴角,一种熟悉的似笑非笑再次从他的那张脸上出现,他的声音几不可察地变得轻快起来:“原来你一直在找我?”
她一顿,随即才淡淡地点了点头。
闻言,他并没有表现出相信或怀疑的神色,而是微微眯了眯眼,一种审视的目光不加掩饰地逡巡着她的脸,但是,很快,骤然从他身上撤去的是那种萦绕积压的阴郁与冰冷。
他从喉咙里发出了几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像在哼歌似的,穿过窸窸窣窣的白芦苇。
明日朝看着他像雪夜里的幽灵,飘过了潺潺流动的河水,来到了她的面前,站在了伸手就能碰到她的地方。
“我不确定你还在不在我身边。”
明日朝如实说:“所以,很想找到你。”
对此,他却只是道:“天就要亮了。”
明日朝一愣,随即轻轻笑了。
她说:“没有关系。”
安静了一秒,她才歪了歪头,眨了眨眼,淡淡道:“现在下着雪,天上这么多云,就算太阳出来了,也会是大阴天,也许,我也是想试试自己见光的程度……”
“你可以试试。”
这次,他没有阻止,而是用冰冷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
属于她的白衣绯袴在满目的芦苇丛中摇曳,他的五指像滑腻的蛇,掠过她的鬓角,游走于从她漆黑的长发间,又不着痕迹地离去。
“我竟然有些期待见到那一幕。”
他这样说的时候,纤细的瞳孔微微紧缩,一种兴味的笑意浮现在他的眼中。
他翕合的嘴角下,隐约可见属于蛇类的、尖锐的獠牙:“所以,再燃烧一次给我看吧。”
这么说的神明显得那么随性。
随性得有些暧昧、慈悲,也有些残忍、无情。
但是,奇怪的是,并没有觉得害怕,明日朝反倒轻轻笑了起来。
大地的雪色随着风而涌动。
一种微弱的光烘托着他俊美得不似人类的脸。
一种轻盈的笑意在她的眉梢绽放,她安静地注视着那张脸,注视着他的眼睛,她看着他笑起来时邪魅的面容在她的目光中渐渐归于一种盛大的宁静。
她明明没有回答,她明明没有发出声音,他却仿佛听到了她说话。
她的无声仿佛已经是一种默认。
她好像在说,只要你如同过去那样,一直、一直看着我。
远方的天际,逐渐翻出了黯淡的光。
来自太阳的天光凿破浓郁的云层飘飘扬扬地洒下来。
黑暗慢慢被驱散,疏浅的光影像温柔的潮水,从山间外漫来。
太阳出来了。
但是,当黎明的日光即将触及到她的时候,他却突然抬起手,其宽大的袖摆像兜尽了雪一般,将她自上而下、严严实实地笼进了自己的怀里。
“明日朝,我的明日朝。”属于邪神的胸膛因颤动的心跳而起伏,一种说不清的冷香包裹着她,他的拥抱就像蛇缠绕着一株冬夜里的红梅一样,明日朝听到头顶上传来他破碎的笑声。
“这就是我想要的。”
……
明日朝第一次听说「八岐大蛇」这个名字,来自小时候的宫廷绘卷。
神话传说里,这几个字眼象征着灾难与邪恶,是家喻户晓的祸神,屏风上相关的画总爱将其描绘成有着八个蛇头的可怖形象。
据说,祂巨大无比,身躯有如八座山峰和河谷般宏伟,双眼如同赤焰般鲜红,腹部溃烂,流着鲜血,就连背部都长满了青苔和树木,周身还飘浮着能腐蚀世间生命的阴云和瘴气。
但是,摊在自己膝上的蛇鳞是如雪般的白,仿佛能与苍茫的大地融为一体,她忍不住问:“你真的是八岐大蛇?”
耷拉的尾巴尖细细的,卷着雪,从她的手腕绕过,既而探进了她的袖摆里,沿着纤细的手臂向上。
这是大雪停歇的第二天。
当明日朝从空白的梦境中醒来时,有沉甸甸